稷城不似京城，雕梁画栋鳞次栉比，花红柳绿商贾繁荣，稷城很大，但有大片的牧野和庄稼，居民分散于其中，城中显得质朴而旷达。步行于最繁华之处，倒也亦是人烟鼎盛，酒家酒香随微风香飘四野，民间手工艺品大气别致，阿塔族特色吃食别有风味，各类杂耍吊足胃口，米黍之类亦列于其中。“不错，不错，知府大人，咱们要去的雅香居不知是否正是位于此处？”徐公子欣赏着城中景象问道。

“非也，四殿下喜静，故而臣寻了附近一处幽静雅致之地。”知府大人道。

徐公子从知行镖局离开后并未去牢中亲自提审，而是优哉游哉地回营闲暇半日，又接着稷城知府为四殿下及徐公子接风洗尘的话头，将四殿下拉出营地，来了稷城繁华之处，一边便衣步行体察民情，一边给了知府大人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机会。一行三人先是骑马去四野探看民情，接着步行了大半日，弯来绕去，恨不得走遍稷城中心的大街小巷，甚至远远地将其中官员的宅邸都参观了个遍。徐公子和四殿下还好，习武之人，脚力不错。倒是苦了知府大人，眼见四殿下都不曾抱怨半句，身为臣子也不好表露分毫，只好正色作陪。到了饭时，刚好走至雅香居左近，知府大人松了口气。

雅香居所在之地位于繁华街市之后侧，不同于刚刚稷城中算是人烟鼎盛的景象，仅仅一街之隔，此处却清幽僻静，偶有朗朗读书声从两侧楼宇中传出，店家也以字画生意为主。一处私塾中途休憩，小学徒们打闹至街中，其中竟可见几位女孩子。还断断续续有从隔壁闹市街中而来之人进入私塾之内，亦有人从中离开。“稷城中的一城两境果不虚传。”四殿下道。近年来稷城赋税减少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民间教化，此处倒可见一斑。

“之所以与闹市相邻，是为了方便其中商家子女来此进学，私塾中的后排座椅永远留给那些忙于生计，但又愿忙里偷闲识文断字之人。”知府捋着胡须，说起这些，脸上露出似喜似忧的神情。但在四殿下和徐公子看来，原本已经因疲累步履蹒跚的稷城知府，望着这条街的面貌还是有了些轻快之意，只是眉头又不禁紧锁。

这条私塾街走至尽头，便是雅香居了，看起来主要是个茶庄，一楼品茗茶点，有说书之人端坐于其中讲古今之事。二楼隔间雅座少许为正餐饭食。进了雅香居才知，这里断然不负清幽之名了。说书先生引经据典，传奇掌故信手拈来，虽座上只有两三人，却极其卖力。掌柜的在柜台里晃晃悠悠地打瞌睡，店小二站在柜台前，一见有客来，就忙不迭地迎过来问客人一楼饮茶，还是二楼吃饭，仿若为终于找到事情打发时光而开心。这若是在京城，有此氛围，有此环境，早就引得一群文人骚客时常光顾，熙熙攘攘，弄出个诗会来都不足为奇。现下这等清淡状态，配上四壁墨香，间或有之的雕花绣兰的屏风，还有清淡茶香，言语间古韵十足的说书先生，让人无分毫不雅之机可趁。

“这说书先生着实卖力。”徐公子又望了眼面对空荡荡的大堂声色俱全的说书先生，敬佩地说。

“官府银子供养着，自然卖力。”稷城知府道。

“外面那些私塾乃以官府税银供养，朝廷已了然，不想还有说书先生。”四殿下道。

“民间教化不只私塾，日常里的教养也很重要，丝竹雅乐的沿习，这些无不需要银两。”稷城知府恭敬汇报。“教化乃长久之计，而今虽还不甚理想，但微臣相信，终有一日，将赢得春风朗月。”

“虽为疆域之地，曲乐亦是不可或缺。昔日于北疆之中，便是军中亦有人熟谙吹箫奏曲，以表思乡之情。”四殿下与徐公子随着稷城知府向楼上走去。

“话虽如此，但四殿下有所不知，疆域之人粗犷，于乐理之处到底无甚大的章法，鲜少细心钻研。乐以修身静心，如此难免流于气血翻涌，好武斗勇。故而我们会从中原请来歌姬乐师，每逢佳节为民众表演，也供有望精钻此处之人拜师学艺。”稷城知府细细道来。

“知府大人禀报父皇之时却未曾如此详尽，只道今年私塾等教化之处用金稍增。人常道南疆乃南蛮之地，相安无事之时，如此说来，用去银两，父皇倒尚可理解。可而今不仅与阿塔族战事骤然失利，就连税银也出现了无故丢失，父皇心情可想而知。”四殿下毫不掩饰地说道。

“不知知府大人可有考虑过不如此操之过急，先行文字教化，再清幽和雅？如此便可先行省去说书、曲乐等一干费用，朝廷与教化更两项兼顾一些？”徐公子问道。

“见过四殿下、徐公子、知府大人，小人稷城通判，恭迎几位大人。”就要到一处雅间中时，以为缎蓝锦袍的微胖男子从一雅间中迎了出来，将几位大人迎到雅间中落座后，这位通判继续道：“徐公子所言之事我等尽皆考虑过，只是四殿下和徐公子有所不知，近年来阿塔族艺人、商贾频繁于我稷城各地走动，阿塔族坦胸露背的歌舞，草编器物，大块牛羊腌肉简直要成了南疆民众追索之物，由此男女礼教大防渐弱，竟会有女子也穿上了那暴露甚重的阿塔族服装，引以为美。抱着大块肉食，野蛮大快朵颐之人更是不乏其人。甚至有目不识丁之人谈起阿塔族人来津津乐道，对我们的诗词歌赋却是一无所知，如此再下去，恐怕整个稷城都要变为阿塔族人之地了。”

“此等并未事无巨细上报朝廷，只恐有这档事情，还减了纳贡的税银，要被参管辖失职位？”徐公子一针见血地问道。

稷城知府面露惭愧之色，未作答，倒是通判大大方方地应道：“正是，此番有幸请四殿下与徐公子前来，一方面商讨战事，一方面商讨税金一事，还有就是减赋税一事要请四殿下和徐公子包容，继续向朝廷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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