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我就很少见到卢管了。工程也快验收了,一大堆问题,我也很忙。”
“那张纸我一直留着,没拿出来看,也没拿出来许愿。我听老婆说卢管的手术很成功。我替他开心,那天工程都做好了,工人们都走了去喝酒庆祝,我一个人留在楼顶上,瘫在地上,看天,看云。云一朵朵飘,漫无目的,白白的,肚子沉下尖儿。我一朵一朵地看,却没看到卢管说的荚状云。验收就在今天晚上,虽然我这里都准备好了,可通不通过我心里实在没底,我摸了摸兜,拿出纸,想找到飞碟云许个愿。”
“明知是假的也无所谓,人总要做点什么。当我拼尽全力,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剩下的不能做的也不能随意放弃,许愿、等待、希望”
“我突然理解卢管,他是不是也是这样面对疾病呢?”
“我心里想的,和天上漂的云像极了,一朵朵,揉碎了,乱七八糟,风胡乱地吹,有时小云赶上大云融进去,有时风撕了大云,裂成两半,我一会儿想工程,一会儿想卢管,一会想家里的老婆和儿子,最后我没找到飞碟云,就站起来,拿了扫帚把楼顶扫了一遍。”
“我可不想因为卫生问题没通过验收,或是要再整改一次,我拖不起了,再拖下去,债主就该上门把我打进医院,连救护车、直升飞机都不用叫,直接抬楼下重症监护室。”
“扫到一半,我在一盏中光强航空障碍灯前停下来,六盏中光强航空障碍灯排成一线,向屋顶远方延伸,离我最近的障碍灯的水泥座下,有一个深深的脚印,水泥没干,就有人踩上去,一看那鞋印子我就知道是谁了。小王!”
“我上辈子欠你的?又是不戴头盔骑电驴玩手机撞到墙,被人送进医院,还要我给你提鞋送到医院,现在又给我踩出个鞋印子?让验收的人看到多那个?万一心情不好让我整改,钱回不来,大家都得死!”
“我打电话给小王,他没接,我想起上次他骑电驴撞墙,有路人大叫:开车看路。他回头一笑,撩撩一周没洗的头发,说开车看技术,然后就一脸怼到墙上,啪唧粘墙上,跟粘了粘鼠板的哈士奇一样,半张脸皮歪了,半天没下来。就这样,躺病床上,还说自己练过铁头功,没事。”
“小王一定是脑袋撞坏了。不对,撞之前脑袋就坏了。要不是工期赶,我就不该把灯交给他装!”
“小王终于接起手机,醉醺醺的问我来不来一起喝酒,他们开了三箱啤酒,喝倒了八个人,就等我来给他们结账了。大大大哥,这个工程做完,发达了,以后记得拉兄弟一把。我说拉你个粑粑干!那盏灯怎么回事?”
“小王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慌了,老大,你发现啦?我呸了一下,说瞎子都能摸出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按个手印纪念一下啊!”
“小王说都怪齐师傅,齐师傅说忙不过来,问谁能帮忙接个线。我打断他,说那你就一脚踩上去了?”
“小王说对啊我拆过钢铁侠的玩具,接线搭线的活最熟,齐师傅叫我红配红,蓝配蓝,还有根灰线没说就走了,我就把红线蓝线连起来,试了下灯能亮,灰线就没连,老大,该不会灯亮不起来了吧?”
“当时我脑子一炸,看着那盏中光强航空障碍灯,心虚的不行。这混蛋小王明明是做粗工的,居然去接手电工的活?我赶忙去开关室,开了障碍灯。”
“灯亮了。但第六盏明显慢了一拍。完了。完了。那条灰线是同步线,是控制障碍灯同步启动的线路,小王没接起来,现在线都封好了,晚上就要验收,难道还把水泥砸开,再连一次?啊啊啊!我当时就想杀了小王,当初撞墙上就该让他多躺几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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