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开国以来嫁了无数个公主,或和亲或远嫁却从没有将公主嫁给太监。
今日早朝,文武大臣皆在,就连平日甚少露面的东厂督主暮墨卿也直直的立与殿中,皇上待文武百官朝贺完毕,抬了抬手示意众卿平身便缓缓说道,那声音清亮似水:“自朕登基,朝中之事半数由暮卿代劳方才没失了体统,朕感念万千,又常常因不能勉之而憾,朕尚无所出,长公主也早已远嫁,幸而今日得一义妹华阳,风姿绰绰乃佳人也,念暮卿即将而立却未有妻室,因此有意将义妹华阳下嫁给暮卿,以稍了朕想勉励重臣之心,不知暮卿意下如何啊”。
此话一出,朝堂上下刮起一片私语,可也片刻就静了下来,大臣们何等聪明,又岂不知皇上赐婚是喜事,这样窃窃只是因为被赐婚之人是宦者。可此人正在殿中,又权势非常,这般窃窃是不怕得罪这位煞星,虽是众人震惊,却也没人出来说话,只等着九千岁如何回答。
皇上见无人应答,又问了一句朝臣,:“众爱卿以为这门婚事如何啊”,已有大臣想好了如何回话:“臣以为皇上赐婚是天赐喜事,公主正直妙龄暮大人仪表堂堂,是段良缘啊”。
“不知右相以为如何啊”?皇上看着殿上并没有多少震惊之色的路啸远问道。
路啸远拱了拱手:“公主婚嫁乃皇上家事,臣自是不敢多言,皇上既赐婚,定是深思熟虑不会有错,想来公主和暮大人也不会有异,臣等更无异议”。
路啸远嘴上说着不禁想起那日入宫与皇上私谈,皇上言辞恳切,望他愿意将女儿嫁给九千岁。君子不以小节牵绊而废大局,路家的女儿嫁给皇上和嫁给东厂督主一样有用,更何况,嫁一个女儿给皇上,不如嫁一个女儿去皇上心头大患。
“暮卿以为呢”
“既然诸位大臣都替臣应了这门亲事,那臣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声音似凿寒冰冷冽,语调里略带了丝慵懒邪魅。
“恭喜华阳公主,恭喜暮大人”,朝堂上下响起一片贺喜。
此时宫中上下已经开始为着公主出嫁之事忙碌,礼部也一天好几遍的命人过来,一向清冷的蓼坞苑一下子变得喧闹,除了礼部、内务府宫人们进进出出各宫的太妃,妃嫔也赶来祝贺,贵太妃更是一天几趟的命人过来问缺东少西的话,此时,前日刚被皇上封了舒嫔的魏娉婷带着一众下人搬着布匹箱盒进来,看见路晼晚神情淡淡,忍不住上来拉了她手也不说其他只潜了下人独自说话。
语气中带着担心不忍:“公主,当日说自由打算,竟不想你的打算就是顺从?早知你是这般打算的,我魏娉婷夜潜廖坞苑把你劫出宫去,将你送的远远的”。
见她如此气急败坏路晼晚只满脸笑意瞧着不语,“你还笑,人都说你开春后便疯了,今日了看来是真的疯了”顿了顿干脆将话直接说了出来:“公主千金贵体,怎可嫁那样一人?岂不误了公主一生?公主竟不反驳?”。一连串质问却叫路晼晚心低一暖,笑笑说:
“人各有命,难道娉姐姐如今在这里是自愿的”?
“我虽不是自愿,可终究还有一个可做夫妻的人,虽然,他是世间最不可依靠的人”说着神情填了分忧愁。
路晼晚看着她的这分神情,笑道:“皇兄很疼爱姐姐吧”
“皇上疼不疼爱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上他现在一点也不疼爱你,既然收你做义妹,就该好好待你,我不信若是他亲妹子,也舍得嫁个阉人不成”,魏氏一着急竟口无遮拦简直跟跟路晼晚不相上下。路晼晚听着快要笑出来了忙忙捂住她的嘴。
只好安慰道:“我还没怎么,瞧把姐姐急得不成了,你放心吧,我自有我的打算,我知道你担心我,不满你说,我曾经爱而不得心甚是痛,如今好些事也看淡了,这样清清静静一辈子也挺好的,你不要再动气了,更不要为我出头,明白吗”?
公主出嫁的日子很快就选好了,四月初六是上上吉日,礼部把挑的三个日子逞给皇上时候,皇上想都没想选了最近的一个,生怕路晼晚反悔。
路晼晚也不紧不慢的看着别人忙里忙外仿佛要嫁人的不是自己一般。
九千岁府,自皇上赐婚后,暮墨卿也极为淡然,任由府上着手准备迎娶之事,他只吩咐一切不失规制即可,不必费心周折。以暮墨卿今时的地位与权力,皇上骤然赐婚定不只是勉励他勤政如此简单。
如今朝中权势分两派,一派是先帝托孤重臣,一派便是九千岁一人揽了大半权力,皇上年轻无权,嫁公主一事多半是皇上想拉拢九千岁,顺便安插个眼线给九千岁府,向来只是九千岁无缝不入的监视朝野,从来没有人能将探子安插在东厂或九千岁府,皇上用赐婚这一招真乃一举两的,只是不知道幕后究竟是何人指点,以皇上的城府阅历是不能的。看来天下要有大纷争了,只是聪明如九千岁,他又岂能不知当中有诈竟痛快的答应了这门婚事。
虽说是嫁公主,可毕竟路晼晚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统,因着不是正统公主,婚嫁的排场要有至于繁文缛节却省了不少,路晼晚更是乐得其中。
眼见着婚期将至,九千岁府传来消息,四月初六婚期九千岁有要紧的差事因而不能亲自迎娶公主。
“呵,好大的一个下马威,可惜啊,我路晼晚不吃这一套”,路晼晚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许高兴。
四月初六,蓼坞苑上下一片喜庆,丫鬟仕婢们身上也都填了些红,远远看去热闹札眼,路晼晚坐在殿内铜镜前由着婢女上妆打扮,凤冠霞帔早已上身,虽然不适自己这般模样但也由着嬿归和蝉止细细画着。虽说两人这几天一直为自己主子叫屈,可架不住路晼晚稳若泰山,因此二人也在无他言。
这时,一丫鬟在外敲门小心说道:“公主,时辰快到了,贵太妃已经在正殿等着公主了”,听闻路晼晚也不磨蹭,立即叫停了身边丫头手中的忙碌,缓缓起身,准备出门。
正殿,贵太妃和前来送行的太妃们听着环佩叮当伴随着一片脚步声知道是路晼晚来了都抬首向门口望去,只见平日一向打扮素净的路晼晚一袭红袍头顶金冠,更多了几分妩媚多姿。路晼晚随即跪下行了大礼:“儿臣华阳拜别贵太妃和诸位太妃”。
“公主虽出嫁,但望日后也能常常入宫以续天伦“,贵太妃说着起身抬手拿起一旁备好的凤霞盖头,盖住了路晼晚倾世容颜。
贵太妃自然是舍不得这新得的女儿,若是嫁的好也就罢了,偏生是……悄悄抹了抹眼角,不叫别人看出异样,路晼晚乖巧嘴甜,这些时日两人相处甚好,可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先帝遗妇,许多事,得先保得住自己,才能顾得上别人,这是她在深宫多年唯一懂的的道理。
送亲队伍已经在殿外备好随时出发,队伍中一位身躯凛凛的御林军将士,一身盔甲猩红斗篷,一张清秀儒雅的面庞。路芸仕听闻路晼晚婚事后,曾百般阻扰,因此还与右相产生争执,右相气愤,以家法狠狠打了二十棍,并禁足到如今。
路芸仕自知无可挽回,在公主出嫁前几日,跪求皇上许他亲自送嫁,皇上感念他们兄妹情谊特许。
九千岁府果真没有派来一人来迎亲,这样也好,省的还得废上许多虚礼,路晼晚示意丫鬟扶着走到路芸仕身前停住,微微行了一常礼,路芸仕怔了怔即刻单膝扣下:“微臣路芸仕,恭送公主出嫁!”声音浑厚轩昂,低下头去忍住泛红眼眶。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大概不到半个时辰,早起就被塞在镜前梳妆打扮的路晼晚困的险些睡过去,正打一盹远处一阵鞭炮声四起吓的路晼晚差点跌出轿去,想是九千岁府已经到了。待鞭炮声停众人冲着轿子行下礼齐齐道:“恭请公主殿下下轿”。
驸马不在,自是拜不了堂,看着连喜堂都不曾进的路晼晚就这样被扶着送进洞房,一直守在身边的路芸仕再也忍不住愤愤道:“既然驸马有事拜不得堂,那公主便等驸马回来拜了堂在进洞房也不迟,依我看还是辟了客房给公主住罢”。
路晼晚知道路芸仕是为她出头,想着他先前的遭遇,不想再欠这个人情,她忙拉了拉路芸仕叫他不要再说,用小的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兄长,切末失言,不要因我断了仕途”。路芸仕知道路晼晚的意思,是怕他言语不当得罪了九千岁,可路晼晚越是这样重大局路芸仕越是想要护住路晼晚。
“本宫如今已安然入府,路将军便可以回去向皇上交差了,烦请将军转告皇上太妃,本宫一切安好,叫他们不必挂怀。”路芸仕知道路晼晚再安慰自己,因身份拘着也只能遵旨,叩拜了路晼晚回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