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去看看你娘醒了么。”
“瞧您这话说的,她不是您奶奶吗?
“都别跟我争,她就是我小孙子。”
好吵,这仨人儿有完没完了?都一年了,吵吵来吵吵去总是这几句,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我都听腻了。
我是谁?说实话,我也挺想知道的。
一年前,我在这个群山环绕的小村庄里醒来,这里有许多用木头、茅草搭成的屋子,但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
我猜想,是因为战乱、饥荒、瘟疫,当然,也有可能是一起……总之,他们被迫无奈居住在这儿。
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旁人没有资格去询问,除非他愿意主动和你分享。
很不幸,我就是那个被分享的人,或者说被迫被分享的人。
起初,是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年轻人把我拖回来的。
据他说,我当时浑身是伤,几处骨折,碰一碰就会碎掉。村里仅有的几个人商量过后,决定轮流照顾我。
也许,是因为成天盯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太无聊,又或者他们认为我必死无疑,纷纷在我耳边讲起了睡前故事。
村西头的陈阿婆,她一天到晚总来看我,没事就给我梳头,还说我像她去世多年的奶奶。
???这,我真的好感动,大概是说我长得比较慈祥吧。
做木匠的王大叔常常来送水,见了我几次,觉得我像他那被狼叼走的小孙子。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完全对不上啊。
隔壁的小六子隔三差五的趴在窗口,叫我一声娘。
还有那个养羊的胡屠户,拎着他的杀猪刀(没开玩笑)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操着一口奇奇怪怪的方言,要给我放血。
死了丈夫的李寡妇,半夜潜进我的房间里,边烧纸钱边警告她的丈夫,不要带我走……
吓得我一身汗冷。
……
有时,我也纠结自己要不要突然坐起来,给他们个惊喜。
可我知道太多人的秘密了,还是装睡,装死比较安全。
就在刚刚,有人提议:“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我内心无比惶恐:其实,我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还没弄明白我是谁,我是怎么来的,就这么走了,不行,绝对不行,这太草率了……
最起码,我要知道,是哪个混蛋揍的我。
我动了动手指,还有力气,咬紧牙关,双腿并拢,腰部发力,一气呵成,明目张胆地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救命恩人推门而入,看见倒了一地的人,十分诧异,自言自语:“怎么都睡在地上了?”
我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他笑了笑,对我说:“妹妹,你醒了。”
妹妹?谁是你妹?怎么又来个乱认亲戚的,你们都是眼神不好吗?
见我没反应,他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人,艰难地走到床边,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叫我伸了伸胳膊,抬了抬腿,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满意地说道:“看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试着下床走几步。”
走几步?走几步就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