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忠源神色黯然而坦然:“败军之将,有何可说?在下只是感谢两千岁派人救治在下三弟江忠济和在下族弟江忠信,两千岁宽和仁厚,在下感激不尽。除此之外,在下无话可说。”
夏华笑了笑:“你今日再次成为本王的俘虏,恐怕是身不由己的吧?”
江忠源苦笑一声:“两千岁智谋超群,逼得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下本已打算城守人在、城破人亡,但随着两千岁的那一手,在下想死也死不成了。城破时,在下欲拔刀自刎,身边官吏和兵勇纷纷对在下跪倒,哀求在下不要自寻短见,否则他们会被两千岁格杀殆尽了。在下对两千岁的智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下无颜再度成为两千岁的阶下囚,但若舍弃在下一人之名节,换来成百上千人免于一死,也算值得了。悠悠青史,会给在下一个公道的。”
夏华笑了笑:“江忠源,你我昔日在蓑衣渡首次相见,本王给了你三个耳光,并且对你进行了一番训斥,你可曾仔细思考过本王当初对你说的那番话?”
江忠源神色变了变,变得很复杂,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夏华眯眼凝视着江忠源:“江忠源,本王有个问题始终不得其解,还望你能赐教。当初,我军于广西起事,你本是湖南人,远离战事爆发之地,却在老家组建团练,主动地赶赴广西与我军作战,后来,我军纵横湖南、湖北、江西等地,你带着你的楚勇,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投入与我军的交战,眼下在安徽也是一样。看你这副作势,就好像我军杀你父母、淫你妻女、掘你祖坟似的,所以你对我军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然而,我军跟你却毫无私仇。本王还听说,你在接到清廷任命的当天晚上,你挑灯书写家书,洋洋洒洒一万多字,把家事全部安排妥当,还在家书最后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以后我会在外为国家与贼寇作战,你们不要再用家事打搅我了。环顾整个清国,将领官吏们十个有九个畏敌如虎,他们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作威作福、以权谋私、贪财捞钱、玩弄女人时勇不可当,上阵作战时则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要么畏缩不前,要么临阵脱逃,要么互相推诿,像你这样的人,不求官、不求财、不为报私仇,却主动地、积极无比地跟我军作战,哪里战事吃紧,你就专门往哪里冲,出生入死、置生死于度外,可真是凤毛麟角啊!江忠源啊,本王实在大惑不解,你到底为何如此?”
江忠源肃然正色地道:“作为臣下,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当初,在下只是区区的正七品一县知县,短短两年,如今,在下已是堂堂的正二品一省提督,这些,都是承蒙皇上恩赐。不仅如此,皇上曾经亲自召见了在下,赐予在下正二品顶戴和霍隆武巴鲁图勇号,还赐封在下母亲为正一品诰命夫人,皇上对在下可谓恩重如山,在下如何不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以报答圣恩?”
夏华哈哈一笑:“说得好!说得好!江忠源啊,假如本王是咸丰,也肯定会如此优厚地对待你的,甚至给你的比咸丰给你的更多。为啥呢?因为哪个主人不喜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呢?看门狗既然如此忠心,主人肯定要多赏几块骨头啊,一来让这条看门狗以后更加忠心,叫它要谁就咬谁,二来给别的狗做出好榜样。江忠源,你说是不是啊?”他言语辛辣。
江忠源顿时脸色发白,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夏华笑眯眯地看向李孟群:“李孟群,本王问你,本王是什么人?”
李孟群神色傲然、表情不屑地道:“这还用说?乱国贼子!”
“混帐!”冯子材听得大怒,准备拔枪,周秀英也听得怒不可遏。
夏华制止住冯子材,他仍然一脸微笑,但却是一种轻蔑的笑:“贼子?就因为本王不肯跟你们一起向满清权贵下跪当他们的狗奴才,本王就是贼?本王堂堂正正地站着,你们卑躬屈膝地跪着,本王想问,你们这些满清的狗奴才有何底气、有何资格、有何颜面说本王是贼?”
李孟群顿时脸色一变。
夏华望向李嘉端,发问道:“李巡抚,你为何要自尽?”
李嘉端一脸正气、大义凛然地道:“下官承蒙圣恩,巡抚安徽,却丧师失地、,无以仰对圣朝,无颜面见圣上。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六尺残躯,一死了之!”
“圣朝?圣上?”夏华没有痛斥李嘉端,他轻轻地念叨着李嘉端说的这两个词,脸上的轻蔑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悲凉,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在现场所有人诧异万分的目光中,夏华竟然潸然泪下,两行眼泪夺眶而出:“痛我华夏兮,苦难何其之重!恨我汉家兮,汉奸何其之多!五胡乱华时,五胡以羯族最为凶残野蛮,几乎杀绝汉人,却有一个汉人张宾为羯族卖命效力,帮助羯人石勒建立后赵nn宋初时,宋辽连年争战,却有一个汉人张德让为辽国卖命效力,成为辽国头号汉臣,还屡屡亲自率领辽军攻打宋国,最后,他直接丢弃了祖宗的张姓,改姓耶律了金国侵宋时,汉人刘豫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当了金国扶植的伪齐国的伪皇帝蒙元灭宋时,汉人张弘范是最大功臣满清开国时,文官之首、四朝元老、汉人范文程功不可没清军入关,汉人孙之獬向多尔衮极力主张让天下汉人都要剃发留辫。如此汉奸败类,几千年来层出不穷!真是我汉人家门不幸!真让我炎黄祖宗蒙羞!”他擦了擦情不自禁地流出来的眼泪,把冷冷的目光重新投到江忠源、李孟群等人的脸上,“至于你们,可真是大清朝的忠臣啊!你们个个都想为这个圣朝以死殉节、为那个圣上以死尽忠,要不是本王军队一夜之间打进庐州府城,打得你们措手不及,并且本王又命令部下尽量生擒活捉你们,恐怕你们现在没几个人还活着了,要么战死,要么s,又是上吊又是跳井又是抹脖子的,宁死不降、宁死不屈,可真是铁骨铮铮啊!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这样壮烈而死,将会以忠臣的美名永垂青史、流芳百世?错了!本王只在你们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个大字n!你们一个个都n得骨头流脓、令人发指!忠臣?简直可笑至极!你们不但可笑至极,还可悲至极,更可恨至极、可耻至极!你们是忠臣?那么,戚继光、李定国、袁崇焕、史可法、抗清三公是什么?是奸臣?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照照你们剃着阴阳头、留着猪尾辫的丑陋嘴脸!你们也配得上忠臣二字?呸!你们只是一群助纣为虐的狗奴才罢了!看到你们这么忠心,北京城的满清权贵们真要笑开了花,他们会说,看看这些汉人奴才,多忠心啊,满人都没他们这么忠心,一个个玩命地攻杀自家汉人同胞,玩命地保卫满人江山,真是一群好奴才啊!中华是中华人的天下!汉人、满人,都是中华人。汉人也好,满人也好,都可以争夺中华天下,满人忠于满人的国、满人的君,是天经地义的,但你们明明都是汉人,却给满清效忠效力,算什么东西?雍正说过朕以外国之君主中国之事,乾隆说过朕乃夷狄之君,非中国之人,还有满清权贵也说过我们不是中国人,却是中国的主人。本王问你们,你们忠君,忠的是谁家的君?你们保江山,保的是谁家的江山?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义正辞严,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是掷地有声,他又猛地霍然站起身,“都给本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本王身上穿的是什么!”
江忠源、李孟群等人抬眼看了一下夏华的衣服,只见夏华穿的是一种让他们感到又熟悉又陌生的衣服。
“这是汉服!汉人的衣服!”夏华怒发冲冠,“看看你们身上穿的是什么!再看看你们的脑袋!留的是什么发型!此时此刻,如果本王这个反贼与你们这些忠臣一起去陕西黄帝陵,你们说,是本王这个反贼可以昂首挺胸、问心无愧地站在那里?还是你们这些数典忘祖、穿着异族衣服、留着异族发型的忠臣可以昂首挺胸、问心无愧地站在那里?”
江忠源、李孟群等人的脸色都在剧烈变化着,头上都流出了汗珠。
夏华冷笑一声,招招手,冯子材立刻会意,让大营外的几个士卒抬着一筐东西进来放下,筐内装的都是活物,发出一阵阵抓挠声。夏华嘲讽地道:“看看这些东西,阳澄湖的大闸蟹,你们不觉得汉人就像这些螃蟹吗?竹筐其实并不高,螃蟹们是能爬出去的,但始终没有一只爬出去,为何?因为有一只往外爬,就有别的几只把它拖回去,最终一起难逃被烹煮的命运。你们,就是那些把别的螃蟹往回拖的王蛋!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认为自己是忠臣?去你们家祖坟上问问你们家祖宗,你们到底是不是!最好再问问你们家祖宗还认不认你们这些子孙!”
现场鸦雀无声,江忠源、李孟群、李嘉端等人一开始表现出的视死如归的傲然不屈神情都萎靡了。半晌后,李孟群勉强地开口进行强辩:“孟子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老百姓过得好不好,才是一个朝代正统不正统的最大体现。在朱明统治下,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在大清朝,老百姓人人都有饭吃”
“你说的这些屁话你自己信么?”夏华冷笑一声,“老百姓人人都有饭吃?怎么这天下到处都是老百姓在n?老百姓吃饱了撑的?n很好玩吗?n是要掉脑袋的!是要株连九族的!就算这样,老百姓还是前赴后继地n!你们杀光一批反贼,还有下一批反贼接着n!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所谓圣朝?还有,你刚才说,老百姓过得好不好,才是一个朝代正统不正统的最大体现,是吧?换而言之,如果老百姓在本王治下过得比在咸丰治下过得更好,那么,本王就可以取代咸丰成为天下新主了,是吧?”
李孟群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当然!天下乃有德者居之!”
“好啊!”夏华冷冷地笑起来,“那么,本王就留诸位在本王治下作一段时间客。冯子材,你安排一下,给这些脑子里装满屎的二百五每人安排一个班,不准他们自己携带武器,只要不逃跑、不捣乱,他们想去本王治下哪里,就带他们去哪里,让他们眼见为实,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帮大清忠臣,一切开销都由本王支付。哦,对了,必须强制他们先去三个地方,那就是本王特地下令修建的位于扬州的扬州十日纪念馆、位于嘉定的嘉定三屠纪念馆、位于江阴的江阴十一日纪念馆,让这帮大清忠臣穿着清朝的官服,好好地瞧一瞧那些从地下挖出来的同胞白骨,瞧一瞧史可法、侯峒曾、黄淳耀、抗清三公的雕像,看他们最后到底是幡然醒悟、重拾廉耻,还是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继续昧着良心地当汉家的汉奸、铁了心地当满清的狗奴才!”
“喏!”冯子材肃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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