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清岚是一个人住,居所位置也偏僻,无人知晓她晚归。身上那套衣裙一脱下来就被她揉吧揉吧塞进了床底,连同那件被撕烂的里衣,她打定主意让它们从此不见天日。
昨夜还是着了凉,又因着一身的酸痛,清岚第二日便未能爬得起来,也错过了朝食的时辰,还是共事的宫女雪年见她不在找寻过来,才发现她已然躺在床上下不来了,雪年又赶着上值,只来得及嘱咐她不要下床,多加休息,会帮她向管事告假后,又急匆匆走了。
晚间,雪年又捧着吃食过来瞧清岚的病情,见她脸上稍有血色,与中午比起来,也能用得下吃食了,心下稍宽,却还是不住担心,毕竟清岚是除了管事以外,在天水阁里当差时间最久,能力最强的人,她又待人随和好相与,他们都不希望她有事。
“还是找一找医女吧?”她劝清岚让医女看看,开一幅药喝下去。
“无事的,我再歇歇便能好了。”清岚撑着快黏在一起的眼皮道。
原是午间雪年送饭走后,约一个时辰的样子,就有一小黄门受崇安差遣过来传话,道昭仁帝以为自己醉过去了,并不记得昨日之事,崇安也不会主动在陛下面前提起,只叫她宽心,又让小黄门带了一碗汤药来。
清岚当时看着那碗汤药,受了寒的脑子一时也没能想明白,还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那小黄门小声劝她快饮,她才抬头看了那小黄门一眼,见他低垂着头嘴角微带笑意的样子,清岚突然福至心灵这碗汤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接过药一饮而尽,心里也安稳踏实下来,脑子也反应过来,崇安这是在帮她。
那汤药安神效果着实是太好,清岚收回思绪,咂巴了下嘴,感觉那苦味到现在还停留在口齿之间,而自个也是又要去会周公了。
雪年见她昏昏欲睡,又这般固执,实在无可奈何,“好吧,那你好生休息,定要好起来,最近事忙,云管事只允了你一日休沐,我先走了,明儿一早再来喊你。”
送走雪年,清岚又再次陷入沉睡。
…
天色昏暗无月,却又被漫天火光照亮,墙边的篱笆杂乱断裂,花卉下的土也已被鲜血浇湿,石砖上尽是破碎的血肉,兵戈相击的声响另人牙酸,刀斧砍刺在人体上的闷响也交错不绝,呼救哭喊怒骂恶笑,交织在一起,堪比炼狱。
幼子蜷缩在宽大的身驱底下,细嫩的五指轻扯着上方沾满血渍的衣领,她一遍遍轻声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耳边有马匹的嘶鸣声,有刀戈相击的碰撞声,有鲜血迸溅伴着痛苦的哀嚎,还有房屋被烈火燃烧爆裂的声响,这些声响参差不齐,嘈杂不止,但她却能清晰地听到,有温腥之物落在稚嫩手背上,发出的嘀嗒声。
那是生命逝去的声音。
…
清岚猛的惊醒坐起,她剧烈的喘息着,汗水湿透了寝衣,全部黏连在身上。
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清岚姐姐,你起了吗?”
雪年来了。
“嗯,我在起了。”清岚下床来,蹬上鞋子,去给她开门。
雪年收起伞,抖干雨水。“还未到朝食的时间,我先来看看你,若你还是不好,我说什么也要去请医女来看看,不过你素来身体不差,现在看你脸色,应该是好了。”说罢,又提起放置在一旁的水壶进门来,“今日外面雨大天寒,我给你带了热水,你先慢慢拾掇,也不知道怎地突然受寒。”
清岚和雪年关系亲近,比旁人都要好些,此番自己病倒,雪年如此关心,自是十分感动,却也不想和她提起病因,那些事不可与外人道。
“怎么还站在门口?你刚病,不可再受凉气。”雪年撂下水壶,回头见清岚还是站在门口,又开始唠叨起来。
“是是是,雪年姑娘有令,清岚无敢不从。”清岚笑着应从,听话地进了屋里来。
雪年闻言微微红了脸,“你就知打趣我。”遂即出门去了。
…
几日后,如期而至的癸水让清岚舒了很大一口气,她平静地换洗衣物,给自己倒了杯枣茶,收拾好出门上值。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天水阁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清岚也似乎完全忘记了那晚的荒唐。
这日清岚轮休,说是轮休,不过就是外出做做跑腿的工作罢了,一大早管事公公就叫她过去,让午后去弘文馆抱书。
清岚喊了个天水阁新近的小宫女一起去弘文馆走这一遭。
宫中到处都是长道,两边是高高的宫墙,地上铺的都是青砖,前几日下了场大雪,道路上洒扫的宫人也比平时更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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