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座宅子,这次苏荃看见火光冲天,雪地上依旧躺着很多尸体,到处染的鲜红一片,那个女孩子站在雪地里,白净的脸上是难过,是悲痛,是愤恨,但她没有流泪。苏荃觉得有些闷,胸口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不知为何,她似乎与那女孩能感同身受。
“小姐,小姐。”
苏荃被人摇醒了,她睁开眼,觉得脸颊上凉凉的,抬手抚了上去,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还记得那日在左王府,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梦醒之后也是如这般脸颊凉凉。
“小姐这是怎么了?”姚西是进来告诉苏荃,公子要找的药已经找到了,却看到苏荃拧着眉头,挂着泪痕,手紧紧攥着被子,一副做了噩梦的样子,这才将苏荃给叫醒了。
苏荃坐起了身子,靠在床头,额头上还布着细汗。
“你说,一个人,她既杀人,何人都杀,不论老幼,却又救人,这是为何?”
苏荃倚在床头,双眼望着前边,似是在问姚西,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这个人肯定是个好人!”姚西看着苏荃肯定道。
“好人?你知道她做过什么吗?”苏荃的声音轻轻细细,带着几分自嘲。
“这就像是阿婆给我讲过的故事,坏人不会是生来就是坏人,做着好事却又去做极坏的事,那便是因为这个人被山里的妖怪给控制了心智,不得已才违背本心去做了坏事。”
姚西的话自然是假的,她年幼,天真善良,也没出过村子,自然会相信她阿婆说的那些话,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苏荃抿了抿唇,勾出一抹苦笑来。
这世上没有控人心智的妖怪,一切只是因为她心性恶毒罢了!只是她不懂,为何到了都城之后,竟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救人,从来她只觉得死一人与死百人全无不同,死的是谁又与她何干?
姚西拿回来的草药,按照左青言的方法处理之后,便是敷到了苏荃的伤口上。她左胸口的伤有些厉害,羽箭没入的太深,伤到了筋骨,可这村子的大夫医术不算太好。
这一箭可以说是替左青言挨的,当时苏荃若不是为了替左青言挡下那支带毒的箭,也不会受伤,再往前了说,她其实可以听左青言的话,离开那里。
村子里的日子平静,祥和,所有人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杀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耕种打猎,三餐饱腹,虽没有锦衣玉食却也能活的自在。
就一辈子住在这好像也不错呢。
这已经是苏荃他们两人住在这的第七日,还是没有人来找他们,苏荃的伤因着左青言的那些草药倒是好了许多。
今日太阳不大,屋子里阴凉凉的,苏荃出门便看见左青言正坐在外边。
“站这干嘛?来来来,到这边来坐,跟你相公说说话。”那婆婆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旧托盘,里面放着两件衣裳。
“听你相公说你家里不愿意你嫁给他,所以你们跑出来了,要我老婆子说啊,这爹娘也是狠心,再不愿意也不能这样啊,害你一身伤,差点没了命!”婆婆坐到了院子里,穿针引线开始缝衣裳。
“婆婆,其实……”
“没事,我知道你们啊肯定是官家的公子小姐,两家有仇吧?才不同意婚事,所以你们这才私定终身。没事,这村子啊偏远的很,要找你们实在很难,只不过你相公这眼睛啊确实得赶紧治治,往后可别……唉。”
苏荃听着老妇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有些无奈,看来解释也是无用,也不能说出实情,她看了左青言一眼,实在不知道他都跟这婆婆说了些什么。
说起来,在这村子里,左青言倒是与人亲近了些,不再那般寡言少语。
“你们这衣裳料子倒是极好,只是可惜破成这样了,前几日没得空,今日给你们缝缝,应该还能穿。”
“那就有劳婆婆了,这几日实在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待我们回去了,养好了伤,一定会亲自过来道谢。”
“说得哪里话,不麻烦,也没什么可谢的,你们也是苦命的娃娃,想好了今后去哪吗?其实我们这村子倒是挺好安生的,只不过你们跟我们不一样,这种地方终究是待不得的。”
“阿婆,陶大叔和小陶子在后山抓到一只野猪,那野猪原来长的那样,可凶呢!”
老远就见姚西咧着嘴扬着笑迈着大步子跑过来,刚站稳,脸蛋被风吹的红扑扑的,还上气不接下气呢。
“哟,这可不得了,还抓到野猪了。”婆婆眼睛没离开手里的衣裳,还在缝缝补补,但却眼带笑意。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呢!婆婆见过野猪吗?咱们去看看吧!陶大叔还说要给村里的人分肉吃呢。”
“看来这野猪挺大一只。”婆婆放下手里的活,侧头对着左青言和苏荃道,“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走吧走吧,小姐也没见过吧?那野猪长的可真丑。”姚西上来就拉着苏荃的手臂,相处这么几日,她没了初见时的畏缩胆小。
闲来也是无事,在姚西的游说之下,苏荃和左青言与她们一同过去,去瞧瞧那落网的野猪。
两人还未到村子里转过,可以说未出过姚西家的院子,除了姚西和她的婆婆以外,只见过那个名唤小陶子的少年还有那个大夫。
“小西这是领阿婆去瞧野猪?怎么样?小西这还是头一次见吧?”
路过一户人家,一个中年妇人正扛着农具准备出门,看见姚西一伙人脸上浮现笑意。
“祥婶不去瞧瞧吗?”
“不去了,我还得去做会活呢!”中年妇人裹了裹头巾往左青言和苏荃那边看去,又道,“这就是小西和陶然救回来的人吗?”
“是啊,闲来无事,我们正打算一起到后山去看看。”姚西的婆婆应道。
“我听钱大夫说这位姑娘伤的很重,怕是得卧床一段时间,这怎么起来了?村子里雾大,湿气重,可别坏了身体!”那妇人多看了苏荃几眼,出口的话里全是关心。
“这你倒是给老婆子提了醒了,我也是老糊涂了。”姚西阿婆拍了拍脑门,赶忙转身对着苏荃道,“咱们回去好了,确实湿气重,你这身子可受不得寒。”
“在屋里待的久了,想出来走走也好,应当不碍事吧。”
“成天待在院里确实也憋屈,姑娘想走走确也不能久留,这样好了,我这有外衫,你在外头多披上一件也好御寒。”妇人话还没说完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农具,走进了屋里,等她再出来,手里多了件长衫。这长衫领子上缝着一块皮毛,看起来像是狐狸毛。
“这样倒是不错。小西,快把衣裳拿上给姑娘披着。”
“好嘞!”小西接过妇女手里的长衫,披到了苏荃肩上,又替她拢了拢。
“多谢祥婶。”苏荃冲那妇人低了低头表示谢意。
“这有什么好谢的。好了,你们快去吧,我也得出门了。”她又拿起农具,迈着大步子向村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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