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再不想办法走出来,那些人怕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罗成唉声叹气道。
他家只是个小小农户,家本在洛阳,可为了给公孙家打理此地的农田,罗成这个壮汉,有十多年都是在新郑乡吃住,对里面的人和物早就产生了感情。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那李小官人红着眼蹲在他面前,嘶哑着喉咙问道:“罗老兄,却不知那李官人可是开封来的?”
罗成疑惑地点了点头:“我次听乡正说了,李官人确实是开封来的大官人,好像是官家专门下令来治理我们开封水患的官吏。
那人待我们这些百姓可温和了,不想县衙里的那些小吏,牛逼哼哼的,咦,李小官人你怎么了……”
李贤的脑袋晕乎乎地,若不是旁边的公孙圩搀扶及时,差点就倒在了地。
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李家的顶梁柱,他爹李自明,**不离十,就在新郑乡里,还被困在了面。
李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眼瞅着雨似乎又开始下大了,李贤确定的知道,老爹李自明不是神仙,自然不可能插两个翅膀飞过岸边。
考城县其他乡邑的受灾情况肯定也很严重,否则那里的县吏也不会在得到公孙家公子的问询和求援后,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开封,乃至洛阳大部分地区又受灾严重,依靠朝廷的力量,已经达不到救援的目的。
要说对新郑乡的救援,眼下来看,可能只有他们国子监的这群学子极其家仆。
新郑乡有千苦苦等援的男女老少,尤其还得知老爹大概率就在那座“孤岛”,李贤就更不可能退了!
他来到大宋,一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亲人的脸。那三个有着血缘关系,一直为他好的人,是他毕生守护的对象。
即便老爹每天对他恨铁不成钢,家中要求也是比兄长要严苛一些,但李贤从未因此生气。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发的高烧,是谁把他抱在怀里,一家一家的找医工;他也记得清楚,六岁蒙学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教他,是谁在严寒的冬日,守着蔡先生的门庭一日不走,冻得双腿都僵住了……
“公孙兄,钱兄,孙兄,还有诸位同窗。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新郑乡尚有千人等待救援,家父都能身先士卒,我这做儿子,没有道理缩着脑袋躲在后头。
李某打算带着家仆,拿着干粮用品,走盘佘山,看看能不能和那里的人联系。
诸位同窗去不去,李某不会勉强,若是可以,我希望同窗们能看好这里的物资,或是负责从洛阳之地运来更多的救援物资。相关费用,尽可记录在李某的头。
李某在此谢过了!”
李贤郑重向前面的十几个同窗行了一礼。他这次带来两个家仆,打算带着南温亲自去看看情况,让另一个回李园通风报信,把李园的另五个男丁全都叫来帮忙。
且最好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打通盘佘山这条交通要道,把物资想办法运送到新郑乡内。
这里面要是有这群国子监同窗的帮助就更好了,无论是物资运输,还是物资搜集。于当下,都是至关重要的。
率先出言站在李贤这边的是钱晟:“李家小郎,人命关天。我钱晟和你同去,能救一人是一人,不能在这里干站着。”
公孙圩和孙德先后点了点头,其余人也无一退却。
望了眼李贤,公孙圩接着提议道:“此事刻不容缓,这样吧!按照李家小郎说的,我们现在正好十六人,八人走盘佘山先把现有的物资运送过去,另外八人负责物资的赎买和运输。所有花费,也算我公孙圩一份!
新郑乡已无希望,我们就是他们的希望!”
“李家小郎,还有公孙兄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难道不把我们这群同窗当人看?此中事,我等当同心协力才是!”孙德笑问道。
齐成,田恒其他士子皆有出言赞成,最后确定了以李贤、公孙圩、田恒等八人为首的国子监救援先锋队,各带着八个家仆,共计十六人接近灾区。
孙德,钱晟等八人,由钱晟及马姓士子,还有留下了的六个仆人专门看守此地据点,孙德则是带着另四人,及两个仆人返回洛阳筹集并运送粮草。
各方面安排妥当,众人马行动起来。
雨小了下来,李贤等十六人,各带着蓑衣铁铲和食物钻入了盘佘山。
对于公孙圩的安排,李贤很满意,他爹正处在灾区之内,有些话公孙圩可以说,但他却不能说,否则真有点道德绑架,让去救他爹的嫌疑……
盘佘山的路真的难走,尤其还背的有二十多斤的负重下,蜿蜒的山路,足以让人走几百米就累的气喘吁吁。
好在盘佘山的这条路离新郑乡只有八里的样子,罗成依旧走在最前面,这个黝黑的汉子手里拿着柴刀,咔嚓个不断。因为公孙小官人就在后面,他这个作为下人的,自要把所有的路障清理干净。
这一路倒也安全,没有遇到滑坡泥石流,寻着罗成的脚步,抵达新郑乡时,却看到泥石流把这处乡邑包围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被砍得精光的土山尽数崩塌,搅拌着河流的水,形成的泥泞把新郑乡,这个数千人的大乡覆盖殆尽。
“几位小官人,现残留的乡民,全都在祠堂里。”
罗成指着远方的一排黝黑建筑,那可能是新郑乡保存的最完整的建筑了。
其实不用罗成赘言,仅从那里乌黑走动的人点,以及不时传出的几道绝望的叫声,也能看出幸存者正聚集在那块狭小的高处。
李贤手里拿着望远镜,第一时间望了过去。令他失望的是没有找到老爹李自明的影子,到是看到了一排硬邦邦的身体,那里似乎有人跪地哭泣。
这一幕在夏日里让人遍体生寒,足以证明处于大自然的伟力之下,人类是多么的渺小。
李自明就有这样的感触,他正站在密压压的人群中,不断沙哑着喉咙,言之不要靠近泥流,要是不小心进去了,很可能就沉下去了。
可在这处连半亩地都没有的狭小区域内,或蹲或趴着千人,又混杂着乌七八糟的味道,足以让人产生绝望。
绝望之下,不少人选择铤而走险,准备踏一趟泥沼,结果拼命捞来的是一具尸体。
李自明脸色有些苍白的走到了新郑乡卢家祠堂的大门处。
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正坐在凳子,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此人正是卢家的当代老族长,这十多日来,李自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拖着身体的疲惫来找他了。
李自明脸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还是行了一礼:
“卢公,您看看。
大家都扛不住了,朝廷的人迟迟没有来,显然是人手不够,李某离开开封的时候,开封城北部已经完全被洪水包围。
得官家命,只带着十多个人来劝你们离开,但最后还是没有走完。
思念故土,李某可以理解,但不能不要命啊!
眼下又这样了,要想和外面通联系,只有拿木板铺就一条路过去,您看……”
“拆祠堂啊?不妥,不妥……”卢家太爷摇了摇头。
李自明正感失望,还想再劝劝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对岸传来,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爹,你在那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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