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的身躯缓缓崩坍,宗泽坐在湖面中央,眼角温润,他看着面前几乎不成人样的大叔,抬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大叔,你是这个!”
砂石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张已经完全扭曲的脸庞看不出笑意,只能让人心生恐惧。
一块块皮肉剥离,一副太极图的虚影出现在湖面下。
先是腿部,接着是躯干,最后裂纹爬上了他狰狞的面容,那一抹解脱的笑容定格在了原地,随即化作飞灰。
容器破裂,蕴含的神力彻底被太极图吸收,汇入整个黄昏高原。
我好想……再看你们一眼,秀莲,沙树……
意识的最后,砂石恍惚间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随着后者微微挥手,他突兀出现在一件熟悉而陌生的房子外。
一个壮硕的少年正在屋子外的空地上演练功夫,少年时而拳打如箭,破开层层气流,和空气碰触,闷声如雷;又时而脚踢如枪,刺破空气,如中败革。
一个面容清秀,眉间带着淡淡喜色的女子,正坐在少年不远处,面前放着一个盛满蘑菇的篮子,十根皮肤粗糙的手指,拿着一块蘑菇在身旁的水桶内搓洗,拭去泥土。
“……秀莲”
砂石有些痴了,看着面前那道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伸手探去,五指穿过,整个人扑了个空。
砂石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虚影开始消散,可接着他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意。
他望向一丝不苟的沙树,似有种冥冥注定的血脉相连。
这就是我的儿子吗?多年不见,已经长怎么大了……真好。
砂石虚影消散,沙树也正巧练完一套拳法,他眉头皱起,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后脑勺。
刚才有谁在看我吗?
“树儿,练完了吗?”
秀莲刚好洗完所有蘑菇,她温柔地看着沙树,拍了拍一篮子蘑菇。
“准备吃饭了,今天是你最爱的奶油菇。”
“谢谢娘亲!”
沙树满脸惊喜,他用力拭去嘴角的涎水,曲起胳膊,怕打着凸出的肌肉,给自己和秀莲打气道:
“娘亲,你放心,等先生教我的神功大成后,我一定会去把父亲带回来的。”
说着,沙树转头看向头顶升起的明月,清冷的银辉遮蔽了天光,沙树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似乎看见,银月刚才朝他眨了眨眼。
……
一座地下陵寝,无数泥俑站在永不见天地的地底,他们手持青铜兵器,成军阵站立,偶尔还能看见拉着青铜骏马的战车屹立军阵前方。
陵寝最深处,放着一具金丝楠木制作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身披玄色龙袍,头戴十二珠冕旒的英武男性。
清冷的月光从头顶投下,穿过陵寝的封印,落在漆黑的棺材上,映照出日月山河。
一个个泥偶突然活了过来,他们手持兵刃齐齐转身,冲着陵寝最深处,棺材的方位单膝下跪,头颅低垂。
“锵!”
利刃出鞘,清脆的剑鸣却带着哀伤,似在送别。
“咚,咚,咚……”
钟声悠扬,足足响了三万下。
棺材内毫无生息的男子突然动了,他面部的肌肉抽搐两下,最后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随即蓦然化作齑粉,连同周身的龙袍一起消散,最后在馆内凝聚成一块玉玺,被阵法吞没。
月光!
青莲面露喜色,接着耳边传来道道钟鸣。
哗啦啦——
金色的锁链拖动,猝不及防之下,金色大日般的光轮表面出现道道裂纹,其中的虚影崩散。
封印被突然增强了。
就是现在!
伴随着崖海大帝和至高无上的陛下的归位,整个阵法已经吸收了三个邪神级别的神力。
封印力度大幅增强,而长青大帝三人的意识又被云柯锁在了黄昏高原。
此消彼长之下,哪儿来不赢的道理?
无数青莲齐齐出手,剑光纵横,月华如练,酒香四溢。
接连叠加之下,无尽的道韵洞穿光轮。
咔滋——
密集的破碎声爬上光轮的表面,无数青莲收剑入鞘,同时向前迈步,一阵摇曳化作一人,手中长剑高举,挥下最后一剑。
黄昏高原。
长青大帝疯狂击打着山谷,掌印层层叠加,生生打出一座更深的凹陷,忘川波涛滚滚,摧残着此方世界。
不行,还是不行!
手染鲜血,长青大帝状若疯魔,三幅面孔彻底扭曲,金身染的漆黑一片,脖颈上的白骨念珠覆有血肉,化作一颗颗被剥了皮的头骨,正翻着眼白,死死盯着长青大帝的下巴。
被他杀死的所有生灵的怨念,正死死诅咒着他。
长青大帝抬起双臂,划出一道圆弧虚影,虚影凝实,在他后背变作千手千眼。
每一只手都拿着一柄白骨法器,恐怕的气息动荡四方。
随即突兀的消散,再无留痕,只剩下那一座掌印拼凑的深坑。
忘川哗哗流淌,再无他物。
远处的洛灵和黑雾邪神面露惊恐,他们明确感受到,自己道场的封印加强了!
随着惊惧的眼神凝固,他们二人也相继消散。
封印再度加强,道观内,云柯和陈晓云相对而坐。
在感受到黄昏高原三个邪神的气息消散后,云柯终于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面前侧卧在地上,一手撑着脑袋,无比慵懒的陈晓云,嘴唇动了动,突然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