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道长,不知道那艘宝筏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玄真没有回头,似乎是因为负责警戒无法分心。
只剩下云柯一人,面对朱远志那张满是皱纹的苍白脸庞,他低下头,微微偏转不让自己的目光与其对视,轻声道:
“那艘船,在求救。”
求救,朱远志嘴里默默咀嚼着这个词汇,静默无言。
一旁的陈志清脸色的表情更是丰富,一脸转变数次后,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老友,张张嘴,终究没能在说出话来。
求救,这是一个在忘川上多么陌生的词汇。
明明才离开九州不到两个月,这个原本在他们生活中无比稀疏平常的词汇,到现在居然显得如此陌生。
再看见,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错觉。
“我可是侠客呀,我还是是青云楼盟主啊。哈哈,有人向我求救,我不该……”
陈志清在心中低声自语,他本想轻笑两声,舒缓些许心中的沉闷,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勾勒,活像个戏台上未画上油彩的丑角。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朱远志低着头,心底响起了几十年前,他来到燕山的第一天,老师和蔼地摸着他的头,为他念出这句已经被儒生说烂的话。
这一刻,朱远志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苍白无力,自己的怯懦胆小,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燕山大儒,似乎也不过如此。
唯有道童站在一旁,眼神清澈地望着面前各怀心思的三人,他揣着手一步步走到船边想向远处眺望。
对他而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世间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没有贵贱。
一切都是道的安排,自有定数。
救也好,不救也罢,都无所谓。
至于被救上船的人是否会分走他为数不多的粮食,道童也不在意。
若是饿死了,不过是葬身忘川罢了。
这也是道,这也是命。
时间一分一秒从指尖滑落,三人久久无言,玄真也没有丝毫想要打断的意图,就那么站在船边。
或许是忘川水流的缘故,也可能是云柯的宝筏出自山海界任务之手,他们渐渐追上了那艘宝筏。
绢布上鲜红的“救命”二字越来越近,那道趴在船边的身影似乎不知道疲倦,他机械地摇动手臂,就像被冰川吞没的旅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不忘向上伸出手臂。
像是心灵交感般,三人齐齐抬起脑袋,望着彼此。
救,还是不救?
他们眼中都充斥着疑惑,还有对其他人的希冀。
希冀有人能替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鲜红刺激着云柯的眼睛,他的脑袋上下微微摆动,嘴巴张了张,却只是喘了几口粗气,又落回原处。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张文远,半瞎子的身影。
还有那座崩塌在忘川上的九州。
他嘴角勾勒,冲着面前的三人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我想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