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窗户内的帘子被一只手掀开,校尉连忙低头,生怕自己的视线冒犯天颜。
半饷,车内传来一声威严的嗓音。
“知道了,传我军令,全军就地驻扎。”
“是!”
校尉双手抱拳,高声应答,随后调转马头,一路朝军阵前端飞驰而去。
“殿下有令!全军就地驻扎。殿下有令!全军就地驻扎……”
大嗓门在内力的加持下如有神助,很快全军都得到了这个消息,纷纷停下脚步,驻扎在邙山镇十里外的一处平原上。
帐篷,营地被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搭建完毕,仅仅一个上午,原本空旷的平原模样大变,化身成为一座淌着铁血的战争堡垒。
中军大帐内,禹王正站在沙盘前和一众老将商量对策,眼看就到饭点了,口干舌燥的众人不得不停止讨论,众将纷纷告退,一一离开大帐。
禹王送走最后一名将军,冲着自己手下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坐回主座,一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不多时,亲卫便领着一个全身被铠甲覆盖,脸上还罩着一张骇人贴面的士兵走进大帐。
“殿下,人已带到。”
冲着禹王行了一礼,亲卫首领对着自己的下属微微示意,一同走出大帐。
“情况怎么样了?”禹王问道。
“情况和预想的有些差别,但问题不大。”
铁面人如是说道。
“有些差别就是有差别,问题不大就说明有问题。”
禹王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可铁面人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道:
“禹……禹王大人,属下真的已经尽力了,只是……只是……”
禹王端起茶杯,扫了一眼匍匐在地的铁面人,不咸不淡道:
“只是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小玄,你这种态度让我很怀疑你的能力啊。”
“殿下!邙山镇上,还有……还有虚云宫的弟子!”
茶杯停在嘴边,扫了眼杯中悬浮的茶叶,禹王抬起头。
“今天的茶水是谁负责的?”
“禀殿下,是息烽负责的。”体面人头埋得更低了。
“哦,原来是他啊。”
禹王手掌一松,精美的瓷器和地面接触,顷刻间化作碎片四散。
“茶叶炒的太老,扔了吧。”
说完这话,禹王便拿起案头一本道经看了起来。
铁面人狗一般的四肢着地,冲上前去,用舌头将地上的茶渍,碎片舔了个干净。接着便俯首在地,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索性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惊扰到禹王。
半个时辰过去了,禹王恍然抬头,发现铁面人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禹王惊诧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还想本王请你吃饭不成?”
“殿下饶命,小的不敢,不敢。”
铁面人一把掀开面罩,以头抢地,声音磕的震天响,几下额头便淌出鲜血。
正当铁面人要磕第五下时,一股不大的力量拉住他的后颈,他的身体立马顿住,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停在半空。
禹王收回手掌,也不让铁面人平身,语气温柔:
“小玄,你说你在怕什么?不过是请你吃饭罢了,难道宴席的主菜还会是你吗?”
温柔不作烟火的话语,却透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彻骨严寒。
汗水一滴一滴滴向外冒,铁面人心里冰火两重天,他压根分不清,禹王说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只能拼命维持身体的平衡,不然禹王心生不满。
似乎玩累了,禹王重新靠回椅背,疲倦地挥挥手。
“罢了,你先下去吧。”
“遵命,殿下!”
如蒙大赦,铁面人身体一弹,又迅速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以一种不失礼仪的速度,拱身退出大帐。
正当他掀起大帐,准备转身离去之际,耳边再度传来禹王的吩咐。
“小玄,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还是没点儿眼力见。罢了,你去把雪媚叫来,其他事,看着办。”
下意识的,铁面人合拢双腿,大声应道:
“是!”
军营内,几个坐在一起吹牛聊天的士卒奇怪地扫了铁面人一眼,凑在一起嘟囔道:
“诶诶诶,你们快看。那个人怎么感觉跟条狗似的,勾着腰,弯着腿……你们说,他是谁啊?”
“嗐,谁知道呢?说不准是殿下身旁的近卫,多半又搞砸了什么事,自己吓自己……”
也就是铁面人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这几个士卒的碎嘴,若是让他知道,别人以为是他自己吓自己,脑血栓都得气出来。
“玄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殿下他又有什么事吗?”
铁面人恍惚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军营后方。
一个穿着长袍的俊美男子,正一手拿着陶罐冲自己打招呼,笑容阳光,无比灿烂。
“是息烽啊……没事儿,我就随便走走……对了,你遇到了什么好事,笑的那么开心?”
还好离开大帐时,铁面人又把面具戴回脸上,不用强行挤出笑容。
“我妻子怀孕了。”息烽埋头看着手里的陶罐,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弟妹怀孕了,好事……确实是好事,该庆祝一下……”
铁面人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搂住息烽肩旁。
“好兄弟,走!哥哥带你去个地方,和你庆祝庆祝!”
息烽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
“那行,玄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再去杀几十个人,把他们的脊髓、魂魄炼出来,我的千人散魄汤马上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