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玉珠峰下。
“驾!驾!”
马蹄声急,一道枣红色的身影划破山林往日的平静,飞鸟们被其惊扰,纷纷腾空,一路乌烟瘴气。
啪!
马鞭扬起,末梢抽打空气,在风中闪过几声爆鸣。
林万年神色紧张,捏着缰绳的手掌因过度用力显得有些泛白。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回头张望,满脸忧愁,身后的山路空无一人,可他总觉得,那些人一直吊在他身后。
就像是猫捉老鼠,正戏耍着他,看着他慢慢陷入绝望,被恐惧压垮。
跑啊,跑起来啊!
双腿死死夹着马腹,林万年此刻恨不得直接和身下的骏马合二为一,代替后者加快速度。
还有几十里路,快了,快了!
到了镇子里,那些人应该就不敢杀他了。
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他。
林万年知道,邙山镇有虚云宫的弟子,虽说只是个开医馆的,但无论如何,那人总归是道门子弟。
有他在,邙山镇对林万年来说还是安全的。
山路急转,身后的天际被一层夜幕笼罩,正加速向前驶来,方向赫然正对邙山镇。
一路上风平浪静,他似乎已经安全了。
可越是这样,林万年心里越是不安。
他知道的,那群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恶鬼,他们可以为了一个小太监就夜闯皇城,当着御前侍卫的面,将那小太监斩于金銮殿下。
穿林趟水,林万年不停变化路径,朝邙山镇蜿蜒前进。
他不敢走大路,虽说绕弯子可能没什么用,但至少心里踏实。
“要到了……”林万年抹了把额头,汗水顺着帽檐淌下,衣衫尽湿。
“嘶嘶——”
林万年低头,马儿一个纵越冲出密林,马蹄和地面碰撞发出阵阵闷响。
要来了……
林万年面容狰狞,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转角,身体不自觉开始发抖。
胯下的马儿似乎察觉到自己主人的情绪不对,也加快速度。
这是最后一段路,也是最难的一段路。
邙山镇四面环山,在如今虚云宫不知为何关闭山门,御雷道人玄真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妖邪四起,没人敢走其他山路。
这条大道,是出山进入邙山镇的必经之地。
“吁——”
马儿前蹄高高扬起,林万年紧紧扯住缰绳,面如死灰。
山路尽头拐角处,站着三个身着劲装的人影。
左侧那人白衣飘飘,头戴一顶斗笠看不清面容,一手苏秦负剑傲立山头,剑如秋水。
右侧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小臂几乎赶上林万年的腰身粗细,赤裸上身,花岗岩般的肌肉如小山隆起,两柄短柄大斧交叉叠在此人脑后,光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站着中间那人身作黑色劲装,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背后捆着一根长条状兵器,他就这么立在哪儿,如一杆长枪,直冲云霄。
“侠……侠客。”林万年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冷汗直冒,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
“你就是林万年?”白衣剑客开口发问,嗓音清越,如山间流水。
“正……正是下官。”林万年结巴道。
看着眼前的三人,他已经不在奢望自己能够逃走,只能寄希望于禹王手段高明,这三个侠客没有调查清楚自己干的那些事。
只要没被抓住把柄,他们就不能杀自己!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幻想。
“那就没问题了。”白衣剑客点点头,在林万年紧张的眼神中,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
“既然你是林万年,那扬州税银案,棉花案,长河河堤溃堤案,都是你干的?”
噗通一声,林万年眼前一黑掉下马背,翻身就冲着三人一顿叩首,磕得脑门鲜血横流,后背衣衫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侵湿。
“冤枉啊!几位大人明察,下官我……”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林万年突然嘘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小鸡仔。
中间的黑衣侠客此刻正盯着林万年,那双雪亮的眸子宛若一柄长枪,狠狠刺入后者内心深处,升不起半点说谎的念头。
“……是,是下官干的。”林万年哆嗦道,一股骚臭味从他下体传来。
我命休矣!
“手里十几条人命,贪赃……嚯!三千多万两白银,勾结逆党抢劫官银,强行合并田产,变卖粮仓导致数十万灾民饿死,挪用修建河堤的钱银,长河河堤崩溃,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
白衣人每说一句话,林万年的脸色就白上几分。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衣服的娼妓,这些年做的烂事,被面前的侠客一件件翻开,摊在明面上,逃生的奢望彻底被打的粉碎。
末了,白衣人合上本子。
“你还有什么话说?”
“下官,下官……”林晚安已然瘫软在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你认罪了,老马。”
白衣人冲着大汉努努嘴,和黑衣人一同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