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方倒惊若寒噤,“如沈兄所说,既然白骅是西府眼线,魏氏又经营多年,那像白骅这样的人,不知在朝堂上下还有多少,真令人细思极恐。”
“殿下勿惊。俗话说,“话分两头,事有双面”,届时全凭取其轻重来断。”沈行简成竹在胸,再冲起茶汤,“何况眼下并不能对这些眼线动手,否则便容易打草惊蛇,激起对位强烈反扑,因小而失大。”
“沈兄的意思我明白,现在是要利用白骅去向西府递送消息。”杨绍方舒了口气,“这种隐秘消息的确由骁武卫军士身份的人去递送最好,等到上表请求休沐受到准许之后,本宫便向骁武卫下太子教令。”
沈行简笑道:“好,但为防止走漏消息,殿下安排暗里随行侍卫的时候切记避开白骅,甚至把他禁闭起也可。”
“那么何时开始动作?本宫跃跃欲试!”
沈行简忽而看向李令仪,笑问道:“李姑娘以为何时最好?”
李令仪淡淡一笑,拱手道:“妾以为,五月初六朝食节后为最好。毕竟一来要向西府不着痕迹的传出消息,事情要缜密,做起来没有那么容易;二来正值沈大人查案,所以陛下也不会轻易放殿下出城,而再过半旬,等到朝食节后,事情都已经安静了下来,那时殿下再上表,时机最好。”
“沈兄以为呢?”杨绍方拱手问道。
“臣觉得李姑娘言之有理,眼下还有不到半旬时间,殿下可趁此机会,加紧安排。”
“本宫明了。”
沈行简又道:“京城中一滩浑水,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清晰明了。”
“愿闻其详。”
沈行简倒出一点茶水,用手指在矮桌上画着,“臣曾听说,天下官路十三条,九条尽头竖有魏字碑,其权也蒸蒸,势也滔滔。但纵观青史,如先古记载,秦之王翦,汉之霍光,隋之高颖等等,无一不是功高盖主,他们的下场也是惨烈无比。
而今魏氏,南边二国公,东西两阁老,还有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大理寺卿,太仆寺卿,京兆府尹,几乎半个朝廷都在其手中,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早已引来陛下忌惮,想必辅国公魏庄崇也清楚这个道理,如此凶险之地,请殿下想一想,假若您是魏庄崇,您会如何打算?”
“扶持傀儡,永保富贵。”杨绍方不假思索的答道。
“殿下所言固然不差,可谓上策。”沈行简又画出两道水痕,“但那是在陛下垂暮,后继乏力之时所用。”
李令仪也不解其意,“难道……魏氏除了扶持赵王之外,还有其它盘算?”
沈行简微微一笑,“如今陛下龙体正盛,而皇子们也已开府建牙,何况还有镇国公霍章手里的十五万北原军在那摆着,他们若想扶持傀儡,则行不通。”
“既然如此,那本宫这个辅国公又该如何行事?”杨绍方笑问道。
“壮士断腕,自己铲除掉有生有异心的枝丫,比如……殿下的恩师文华阁阁老魏庄明,还有人丁稀少的五凤阁阁老魏庄启,先消除陛下忌惮这个燃眉之急,再图谋扶持傀儡上位。”
杨绍方不以为然,笑道:“本宫以为沈兄的话有所偏差。骨肉至亲,手足兄弟,辅国公岂能舍得?”
“殿下,朝堂之争,哪里有什么正邪之辩,骨肉之情!”沈行简目光深深如水,“甚至在此举无法成功之时……魏氏可能会以进为退,谋逆篡位也不可知啊!”
眼前云雾渐开,可是杨绍方一直期盼着的山水秀丽景象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目光所及,烽火骤起,杀伐无由。
李令仪默不作声。
不待杨绍方说话,沈行简又道:“据臣所知,这些豪门和各地乡绅世家都有密切往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欺压官民,兼并土地,视大祁法度为无物,这些种种罪行罄竹难书,若非臣曾是绣衣臣统领,恐怕也还被蒙在鼓里呢!何况这些罪行根本传不到云端之上。”
杨绍方怒火中烧,他冷冷说道:“确实是要下猛药以治沉疴,否则无以震慑强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