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雪说的是“做你的皇后”,而非“做你的妻子”。
夜风扑面而来,江有雪给守门将士看的是帅令而非皇后的凤纹玉佩。
半路休息时,天光熹微,曲莲探出半个脑袋悄悄看她,问道:“少主,您不进来歇息一下吗?”
江有雪抱剑坐在一边,朝她摇了摇头:“心下烦扰,没有心情安眠。你先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曲莲转头抱了一件斗篷,跳下车给江有雪披上:“虽说春日暖,到底夜里风寒,少主保重才是。”
江有雪“嗯”了声,下意识地伸手去系,不小心碰到了曲莲的手,却一惊。
她的手……
曲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山鬼一员,自小学习暗器的,吓到少主了。”
“山鬼?”
“是魅关中暗杀之部。”
江有雪咋舌,她实在想不到这样温婉的女子竟然是杀手。不过回头一想,自己这样的模样做了个将军,世人当然觉得可笑,况且自己一战成名,也仅此一战而已,没有什么威望。
江有雪没有问魅关的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是傻子也该明白了。
她合眼假寐,心下许多事交杂在一起。
阮叔叔,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呢?
手指刚巧不巧地摸到那块凤纹玉佩,江有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吐出去。
萧诚只怕是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了。
她不是傻子,她能看出来萧诚对自己的照顾爱护已经超越了兄妹情谊,他的目光常是冷的,皇城里化作刃的冰,看向她的时候却融作一池春水。
可她不敢,也不能再交付自己了。一者经历了上一世那样的噩梦之后,男女情爱对她已经成为了立誓绝不踏足的一块禁地,人间的风月都叫她害怕。
二者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生命力的流失。她知道自己活不长,如今也仅仅是那一口不甘的气在撑着她蹒跚而行。
既然自己无法陪他白头,如今闯入他的心扉就是有罪。
江有雪深深地知道,她与萧诚,只能停在这里了。她感谢萧诚,却更愧对他。
“少主,我给您弹一曲吧。”
曲莲的声音打断了江有雪的沉思,她睁开眼看到曲莲的面容,在眼前一团篝火映照下显得十分温暖。
江有雪点点头算是同意,曲莲便回到马车抱下自己的琴。
“什么曲子?”
“《凤穿霄》。”
江有雪不记得自己听过这样的曲子,起了兴趣,撑着下巴认真地等待曲莲开始演奏。
铮——
曲莲拨动琴弦的一刻,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进耳是入阵曲的激昂,随后又是疆场黄沙,风卷沙过,其中显露出一颗巨大的桃花树,满目的温柔散在指尖,泠泠乐响奏的似乎不是风月,而是猿啼鹤唳、杜鹃泣血。那些花团锦簇又被尖剑刺破了,在半空中四散开,如万矢交坠于心房,又如大梦一场烟霞失色,良久不得醒。
曲莲始终注视着江有雪,青色的衣衫像丹青化在夜色山水间。
江有雪睁开了眼,
“你听得到雪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