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花不语垂眸去看她,“为何这样想?”
江有雪道:“我征伐半生,杀了那么多人,这会不会是我的报应?”
花不语摇摇头:“如果你是指顾尔玉那个王八养的,绝对不是。”
“……那些都过去了。”江有雪不愿再听到这个名字,“你瞧,我枉死,老天有眼让我再活一次,可这一世依然是这样一个烂摊子,我并不开心,心心念念着仇恨。”
“你不是说过去了?”
“是,过去了,可放不下。”江有雪捏了捏花不语的,“阮叔叔,我不甘心。”
“杀伐又非你本愿,诸雄并立,这是难免的事。”
“如若天下一统,就不再有战争了。”
花不语笑了:“我的锦儿哎,你已经活了两辈子,还不明白吗?”
“什么?”
“征伐并非出于天时地利,而出于人心。即便天下一统,那天下共主的位子谁来坐?不论是谁,旁人的野心都足以再一次挑起战争,令这短暂的和平覆灭,此谓合久必分。人总是自私的,更加分贪念,如何做到真正的大同呢。”
“我不信。”江有雪望向窗外一片浓重的夜色,“还有句话叫做分久必合。即便只有十分短暂的和平,能够使黎民安居乐业,那也是很好的事了。”
“随你吧。”花不语捏一捏江有雪的脸颊,“你怎么平添岁数,性子是一点也没变。”
“我哪敢变呢?”江有雪打着哈哈道,“我变了,阮叔叔还怎么找到我呢?”
“我早觉得你们十成十地像,只是总不敢往那处想,人间的阴差阳错总不至于全甩到我身上了。”
江有雪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阴差阳错?”
花不语意识到自己失言,屈指敲了敲江有雪的脑袋,一瞪眼:“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
江有雪揉揉额头,又问:“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你呓语喊了我的名字,我便生出几分疑心,方才说出那些旧事不过为了试探。也算……我最后一重希望。”
江有雪抬起头来看着花不语:“阮叔叔,我怎么觉得你不大高兴是我。”
“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花不语定定地看着江有雪,“先前没能救你,已让我自责至深。没能保护好你,我是愧疚的。”
“这不关你的事。”江有雪轻声道,“是我太天真了。”
“善良并非天真。锦儿,你其实什么都懂,你只是不愿意往坏处想。”
“其实细想起来,这两者都轻松致人于死地的。何况在庙堂之上。”江有雪苦笑,“其实我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执意跟着顾尔玉去圆他的朝廷梦,而是跟着你去云游,去做江湖的一方小小侠客,会不会轻松许多、快乐许多。”
花不语也笑:“可惜,如果二字是世间最难平。我们都回不去了。”
“你明明不喜欢做官的,为了我憋屈了那么多年。阮叔叔,你怨不怨我?”
“或许一开始是有些不大情愿,但只要见你开心,我也跟着喜悦。没有什么怨不怨的,我自己做的选择,从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