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雪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她的心跳无法抑制地跳得飞快。

皇后死了，被人害的。

上一世她不过是相门之女，不怎么入宫的，自然也不知道后宫争斗如何纷杂不休。她只是觉得害死一个人怎么如此简单，一个皇后的性命就这样没有了。她可是皇后啊。

江有雪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是个傻子，你是个傻子……现在她必须先学会装疯卖傻，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连撒谎都甚少，所以当别人看向她的眼睛，她必须回避，不然下一秒必定被识破。

这比打仗还难。她正出神，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直直跌了下去，满头的珠翠掉了一地，她正准备爬起来，却见几个宫女已经向她这个方向探出头来，更甚有人飞奔过来，她立刻想到一个十余岁的女童，还是个傻子，是绝对不可能面若平常地爬起来的，就干脆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飞奔过来的宫女正是琅琅，江有雪赶紧把脸埋进她的怀抱——她没能流出眼泪——依然用脆生生的声音抽泣着，嫔妃不知情，以为是在哭悼皇后，也跟着哭将起来。皇帝刚迈入乾华宫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心头一阵哀情，脚步加快了些，去寝殿了。

江有雪突然又不哭了，抓着琅琅的宫花吃吃道：“点心……饿饿……”

琅琅眼圈一红，垂下泪来：“哎，小姐，皇后娘娘那样疼你……”

“点心！饿饿！”

“那奴婢带您去找静妃吧？”琅琅有些手足无措，看到江有雪一脸的天真更是觉得悲凉，“皇后和静妃素来交好，不知她要有多难过了。”

江有雪抓着几根玉钗，歪着脑袋，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的样子，咯咯地笑了。

琅琅就牵着江有雪去找静妃，却被拦在宫门口，静妃的贴身宫女春乐说，静妃伤心过度，已经睡下了，今日不见客。琅琅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只好带着江有雪回听雪楼。

听雪楼是江有雪刚入宫那年皇帝为她建的，意思在缅记关岳大将军为国尽忠之情，如此种种，江有雪在宫中住了下来，此后虽有人闲话，到底皇后很疼她，打压了几番，也就没人敢对江有雪有什么指摘了。

这世上，唯有内心纯洁的人才能听到雪的声音吧。

江有雪搓了搓手，乖顺地跟着琅琅进屋，暖暖的炭火烤着，她裹紧了被子，木木地只是发呆。琅琅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一旁待了一会，犹豫着开口：“小姐，皇后好歹照顾您这样久，您总该……怎么说呢，皇后走了，您该哭一哭啊……”

“哭？”江有雪眨巴了两下眼睛。

“哎。”琅琅又在叹气了，“小姐诶，您不难过吗？”

“难——过！”

“……算啦。”琅琅把手搓热了去暖江有雪的脸和手，“我们小姐这样最好了，什么都不想，开开心心的。最好了。”

又待了不到一个时辰，约莫着天色晚了，琅琅服侍江有雪睡下，自己也去睡了。

江有雪仰面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淌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呼吸，不让旁人察觉到她在哭，眼泪打湿了枕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谁，是皇后，还是自己呢？好像生而为人几十载，远离家人没哭，驻兵北境没哭，身受重伤没哭，到最后烈火焚身而死，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江有雪记忆里的皇后和独孤怀锦的娘亲多么像，同样拥有恬静美好的笑容，同样温婉如玉。

同样下场凄凉。

她至死都忘不了那条满门抄斩的诏令，甚至连她的老师也没放过，诛她十族，只因一纸莫须有的荒唐。

她原本想，这辈子就不再想先前的事了，可先而如今皇后的死让她发现自己绝不可能释怀。

那些人，必须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