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夜里才慢慢变小。
入冬前秦陌就已经吩咐范志诚准备了足够过冬的物品,就怕下雪山路难行,到时候断粮。
这种天气秦陌便带着众人安心地关起院门,每日吃茶行令,听范婆婆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传奇,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温馨有趣。
自上次秦陌救了那小公子,范志诚主仆三人就此在秦陌处安顿下来。
因是避祸,所以秦陌嘱咐他们平时无事不要乱跑,呆在院里即可。对外只说府里怕她人手不够,给她送来了一个护院并一个老妈子。
小公子名叫安哥,在流觞她们的悉心照料下,不日就已痊愈。
安哥不仅长得美,性格也像个女孩子,总是静静地跟在范婆婆身后,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从不惹事捣乱。
范志诚寡言少语,上午练剑下午砍柴挑水,重活累活从不二话,甚至连工钱都没跟秦陌提过。活得仿佛一个妥帖的隐形人。
倒是范婆婆,因为众多出类拔萃的技能,一来就受到了几个小丫头的追捧。
不同于秦陌的去繁就简,花样翻新,范婆婆做起菜来中规中矩,哪怕最简单的一道菜也包含着繁杂的步骤和考究的搭配、引经据典的寓意,所以看起来贵气十足。
这种贵气,怕是非在公侯王既浸淫过数十年不能习得。
她还教几个小丫头绣花,打络子。什么错针绣,乱针绣,锁针绣,什么攒心梅花络,五彩蝙蝠络,无不信手拈来。
特别是在曲水跟她诉说了秦陌之前在府里的遭遇之后,教起她们来更是不遗余力。
一日,秦陌窝在火炉边教杏花念《归去来兮辞》,读到“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这一句,秦陌忽然说道:“你家里人要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杏花一听,不由喜上眉梢。
她们这里的女孩子不是叫杏花梨花,就是桃花梅花,一个村子的女孩子都叫花,后来认得的花都叫了个遍,再生,索性就取名叫喇叭花。哪里像流觞曲水这样的好听又别致。
“就叫流憩吧!”
“流憩——”杏花念了一遍,拍手称好,“这名字真好听!我以后叫流憩了!”
她说着欢喜地到后面找正在跟范婆婆学做菜的流觞曲水,告诉她们自己的新名字去了。
秦陌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她拾起手边的《兰溪游记》,随意翻到一页就开始往下读起来。
忽然外面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哒,哒,哒。”
此时夜深人静落雪无声,那声音一下下仿佛敲在了人的心头。
秦陌起身,披上斗篷,拎起一盏灯就朝外走去。
在门口她遇到了同样闻声而来的范志诚。
“小姐,你在屋里歇着,待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秦陌点点头。
不一会,范志诚回来了,他脸色有点微微发白。
“小姐,外面雪地里躺着一个人,看样子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秦陌沉吟了一下。
“我去瞧瞧。”她说着提着灯就出了门。
她们日常起居的暖阁离院门还有段距离,秦陌小心翼翼地踩在雪地上,范志诚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秦陌走到跟前提着灯凑近一看,不由心中一惊,那人面色如纸,身下的雪已经被血染红。
她伸手摸了下他的颈动脉,还有搏动,只是细软无力,看这情形,应该是失血性休克。
他深夜扣门,总不能见死不救。
秦陌本着前世作为一个医生的本能,吩咐范志诚将这人抬进了屋。
秦陌这才看到他腹部的伤口,她拿起一把剪刀,轻柔而又迅速地剪开了他的衣服。
那伤口在脐下三指处,寸余,像是剑伤,周围组织平整,下手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