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城北低矮的峄阳山也无法阻挡南下的凛冽寒风和暴雪,整个下邳城变得无比萧索,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的踪影。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一辆马车穿破风雪的阻隔,在下邳城中的客栈落脚,天黑之后,又有两名青年趁着夜色走上街头,进到了下邳陈家的宅院。
“国让,你怎么来了?”陈登又惊又喜地看着对面正在抖落身上雪花的田豫,压低声音问道。
“今年天冷,师兄在返回幽州之时特意叮嘱我送来裘皮大衣数件,以供老家主、云龙兄和家眷御寒。”自从在糜家庄园内欢饮数日,互相了解了志向和才能之后,田豫与陈登就结为好友,此时再度相见也没什么拘束,大大咧咧地说明了来意。
陈登失笑起来,“大老远的跑来就为这事,难道我陈家还缺几件御寒衣服不成?”
“礼轻情意重嘛,这就是个意思。”田豫嘿嘿一笑,径自坐到客座,从身边小包里取出一封薄薄的信笺,“这里还有师兄的亲笔信,说是元龙兄看了就知道。”
就在陈登准备拆开信封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拐杖触及青石地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陈珪苍老的身形就出现在了门外。
“渔阳田豫,见过陈老家主。”虽然未曾谋面,但从这老者的穿着和气度,田豫就迅速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连忙起身行礼。
陈珪点点头,自顾自地来到上首坐下,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老朽与令师卢子干乃是故交,叫你一声贤侄,应该没错吧?”
“末学后进田豫,拜见老大人。”田豫这些年磨练得相当机敏,一听陈珪有套近乎的意思,马上再度起身行了个子侄礼,称呼也改成了对待师长一般。
“贤侄快快请起,坐吧,坐吧,啊。”陈珪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转向陈登问道:“刘玄德写了什么啊?”
陈登双手奉上刚刚拆封的信件,陈珪接过之后抽出信纸并将其展开,只见洁白的纸面上,只有十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不愧是卢子干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啊。”陈珪反复咂摸着这两句诗,口中赞叹不已,“可就是这字太难看,莫不是手受伤了?”
田豫强忍笑意,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刘备为了写这十个字,浪费了七张纸,眼下被陈珪评价为“太难看”的这张,已经是刘备最满意的作品了。
陈珪看了一阵才将信递还陈登,然后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陈珪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能有几个意气相投的好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田豫和陈登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只是点头,静静等待下文。
又过了一阵,陈珪望向陈登,语气温和地说道:“我老了,也不能总是挡着你们年轻人的路,元龙,你想做什么,想怎么做,就去做吧,陈家的人力物力,也全部听令于你。”
听到这话,陈登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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