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三十分,铃声响起的同时,于咏梅右腿恰好跨出门外,精准如机器。
与昨天一样,姚衣代替她留在教室里检查学生们的课堂作业,可能是考虑到放学时间较晚,也可能是学生总体水平不同,今晚于咏梅布置的单词量不到昨天的三分之一,下课后不到十分钟,学生们全部抽查过关。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姚衣、宋词和下课后才进教室的梁福临。
宋词和梁福临那期待的小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不过此时夜色已深,为了安全起见,姚衣只讲了不到二十分钟,仅在昨天的基础上做了一些简单延伸,便与两位学生道别。
姚衣本以为梁福临的家长也像宋有知夫妇一样在门外等候,却没想到收拾好课本资料再下楼后,远远望见梁福临独自走在路边,形单影只。
09年尚京市开通的夜班公交路线寥寥无几,群英街附近又没有地铁站,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要打车,难不成打算一路走回家?
姚衣快步上前,正要出声喊住梁福临,却看见他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撸起秋季校服的袖子,把手伸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梁福临个子不高,伸手翻垃圾箱不用弯腰,没一会儿就从垃圾箱里翻捡出几个塑料瓶和易拉罐。
将印有可口可乐或雪碧字样的易拉罐一一踩扁后,他依次拧开塑料瓶的瓶盖,倒出瓶子里剩余的黑色、橙色或透明液体,接着双手各持一端将塑料瓶拧成麻花状,然后将瓶盖放回瓶口盖紧。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姚衣能看得出,他很熟练,熟练得让人心疼。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若姚衣是他,一定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遇到认识的人,所以姚衣藏身于路边树荫下,等到梁福临将瓶瓶罐罐收进书包,才快步追上前,喊道:“梁福临,这么晚还不回家?你家长没来接你吗?”
“我,我正要回家,我自己回家。”梁福临吓了一跳,回话时支支吾吾,目光下意识向着十步开外的另一个垃圾箱偏移。
姚衣不放心,追问道:“你爸妈手机号多少?我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过来接你。”
“不用。”梁福临摇头的幅度很但很坚决,“我爸妈在上班,他们白天晚上都要上班,我不能影响他们工作。”
“噢,我还以为你贪玩呢,你家住哪?”
孩子需要自尊心,尤其是梁福临这样的孩子,更需要呵护、在意他的感受,因此姚衣只字不提他书包里的瓶瓶罐罐,问出住址后便假装惊讶地说道:“这么巧,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也不管梁福临信不信,拉着他走到路边拦下一部出租车。
送小家伙回家的路上,姚衣没有多话,只是在临近下车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自己正在筹备实验班的事情,开玩笑似的问梁福临愿不愿意成为实验班首位学员。
也许是敏感的自尊心作祟,梁福临没有一口答应,向姚衣道谢后便匆匆奔进破败老旧的居民楼。
远远望着那栋满是岁月痕迹的红砖楼,姚衣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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