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箐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修行者,修行者,身体只是皮囊,根本不重要。
况且,某些事情并未实质发生。
从小开始学习这类道理,苏箐一直深信不疑,然而到头来,那些话仿佛是鬼扯。她忘不了蛮巫阴毒冰冷的眼神,忘不了蛮兵的丑陋面孔她忘不了那些狂笑的脸,肆无忌惮的手,更忘不了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与无助。
她不愿回想这段经历,偏又忍不住。除此还有更重要的理由,逼迫她牢记这段经历。
她突破了。
明窍五步,苏箐已过眼耳鼻喉四关,只余心窍难以完成。关于这点,长辈们都说与阅历有关,苏箐自己也意识到这点,这次到战场来,为的就是增长见识,感受世情。
没成想会发生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她在磨难之中渡过心劫,从此可以筹备通玄。
这是何其巨大的收获!以此为前提,只要再努力点,运气好点,或许能和那个人一较长短。
那是多么让人嫉妒的人啊!以往苏箐一直觉得,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正因为如此,她必须珍视这次机会,不仅要反思,还要认真分析、总结、体会,以求突破更加圆满。
但她做不到。
每当那些画面在脑海闪过,苏箐便会浑身颤抖,遏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念头。这种情况对修行者而言极其危险,稍一不慎便有可能为欲念夺取心智,成为依照本能行事的魔头。
万般无奈,苏箐只能放弃。
任何修行者都不会在刚突破时放下修行,更别说突破的是最最需要感悟的心窍,苏箐这样做,简直称得上犯罪。但她经历连番战斗,身上有伤,状态不佳,心智不稳,身边没有可信的人,这种时候,她需要的是安慰、关怀,保护,还有休息,最不适合的就是修行。
两边道理都很充足,苏箐越发无助和伤心,偏偏身边还有更烦心的人和事,想安静一会儿都无法实现。
“啊......”
身后传来惨叫,野外特有的安静被打破,苏箐烦躁地转回头,只见那个伤兵骑在蛮兵身上,手里拿把小刀,一点点剥他的皮。蛮兵的身体被捆死,扭动时绳索深深勒到肉里。隔这么远,苏箐能听到他咬碎牙齿,喘气时喷吐血沫的声音。
这一幕令苏箐既恐惧又厌恶,赶紧收回视线。
她不同情蛮兵,相反很乐意亲手将其杀死,因为战斗中的某个细节,她对伤兵的印象也不是太好......起码不像他刚出现时那么好。苏箐知道伤兵想得到情报,但她不认为一个低级蛮兵能提供多么有价值的信息,更不认同那种血腥手段。综合起来,她觉得伤兵现在的行为是报复,或者为了表现。
前后对照,苏箐觉得伤兵与蛮巫蛮兵是同一类人,只不过所处阵营不同。
“不肯说?”
方笑云一点不知道苏箐的想法,他揭开蛮兵脸上的皮,露出鲜红的肉,对着他的眼睛一直唠叨。
“仔细看清楚,我会把你拆成五百八十七份,我保证到时候你还活着。”
惨叫声越发凄厉,苏箐心里厌烦,头也不回喊道。
“不能小点声!”
“啥?”
方笑云回头呆了片刻,周围没有旁人。
“姑娘,你说什么?”
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苏箐根本不想理,只当没听见。
“莫名其妙。”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方笑云摇摇头,转身去找蛮兵。
“来,咱们继续。”
......
......
惨叫一直持续,中间夹着伤兵的唠叨,老太婆一样。
苏箐的心情越来越糟。
伤兵救了她,这是不容否定的事实,苏箐也救了他一次,不,是两次。
可以抵消了吧?
此人诡计多端,残暴,凶狠,心理扭曲。
今天的事情他全看到了,要不干脆......
念头一闪即逝,苏箐赶紧警告自己:这是魔念,万万不可迷失。
胡思乱想中,蛮兵终于开始交代,方笑云认真听着,时而反问一两句,不放过一丝细节。
苏箐不想知道进展,只觉得时间特别漫长。
蛮巫死了,稍后定有人来寻。夜长梦多,当前最明智的做法是赶紧离开,找到安全地方、或者找到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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