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卜正连连点头,赞许道,“那哑巴既然遇上了血崩之难,本来就极难救活,此事怪不得你母亲。你母亲当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极为难得,也说得极为在理。”
“跛子也是懂理之人,只是悲伤过度才失了分寸。他听了我母亲的话,愣了一愣,看了看孩子和老人,又埋头大哭了一场。不过,自此以后,村里人再也没有见他流着泪。他咬着牙,跛着腿,一个人硬是把家给撑了起来。又过了一二十年,他把两个老人伺候走了,把孩子养大了,他也老了。村里人见跛子硬气,也对他多了几分敬意,平时少不了帮衬。就连他的儿媳妇,也就是子壮的母亲,还是我们村正的远房侄女,婚事也是村正当年出面操持的。”
老卜正点点头,感叹说,“自助者自有天助,这跛子也算得上有情有义,不卑不亢之辈,理应得到别人敬重。”
小桑林巫也点头称是,接着说,“可惜自哑巴死后,跛子就沉默寡言,也没有什么笑脸。他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到哑巴的坟头上,呆坐半天,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他甚至和自己的孩子说话都很少,所以子壮的父亲老实憨厚,长得木讷得很。后来有了子壮这个孩子,跛子脸上才有了笑容,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老卜正笑笑说,“有了孙子,心情自然就好了起来。”
“也不完全是。”小桑林巫微微摇头,“听村里老人说,子壮眉眼里有九分像过世的哑巴,眉清目秀,身高体壮,可比他父母好看得多。”
老卜正点点头,未置可否。
小桑林巫接着说道,“我母亲对于哑巴过世之事,一直有些内疚,觉得是自己医术不精,才没有把哑巴抢救过来。后来子壮这孩子染上了怪病,我母亲便收他做了巫孙,也算是为他过世的祖母尽心偿愿。”
老卜正赞许说,“你母亲也算是有心了只是,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让老夫明白,子壮这孩子,为什么能够识文断字,又如何能教噘儿?”
“就要说到了。”小桑林巫说道,“自子壮懂事以后,跛子就在官道上搭了亭子,在桑林里盖了茅屋。每当农闲的时候,他便带一桶清水,一瘸一拐地领着子壮,呆在官道边的竹亭下,说是为子壮行善积福,免得再蹈他祖母的厄运。但凡有路过的旅人口渴了,可以在亭子下喝口清水,歇息一下。倘若是天晚了,有旅人赶不及找住的地方,跛子也带他们到桑林内的茅屋内,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够凑乎一晚。那些旅人受他恩惠,心怀感激,总要有所表示。但跛子分文不取,就央求他们教子壮点东西,甚至给他们讲一些日常的趣事也成。日积月累,几年下来,子壮自然懂得比其他人都要多一些,这识文断字,据说就是这么学来的。他拳脚也算不错,天文地理也都能说上几句,所以在村里的孩子中,倒是算出类拔萃,不枉跛子一番苦心。”
老卜正恍然大悟,连连赞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善有善报,跛子这事情做得好,算是有见识的。”
“本来是挺好,但这孩子从小就被我母亲惯坏了,越来越不听话了。”小桑林巫皱起眉头,“跛子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也就罢了。子壮好手好脚,这两年也懈怠地很,已经很少去那竹亭,做这行善积德之事了。有空的时候,他就和噘儿腻在一起。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又油嘴滑舌,我家噘儿对他言听计从,唉……”
老卜正呵呵笑道,“孩子毕竟大了嘛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为什么噘儿识字了。”
小桑林巫叹了一口气。
老卜正沉思一会,看着小桑林巫,“丫头,子壮惹下这么大乱子,我还是赶紧回去复命为好,就不见你家噘儿了。明天下午,或者是后天下午,我有点空,你带噘儿到邑里去找我。我想考校一下她的禀性,看是否是可造之才,你看如何?”
听话听音,小桑林巫听这老卜正话里话外,竟然有栽培噘儿的意思,自然大喜过望。她一脸的感激,匍匐再拜,“卜正大人的恩德,丫头怎么敢不识抬举明天我就带她过去!”
老卜正挥挥袖子,让小桑林巫起身,自己站起身来,“我还是住在当年的老地方,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以前和我母亲去过两次,一直没敢忘。”小桑林巫连连点头,接着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卜正大人,子壮那孩子,虽然有些不听话,但本性还算不坏。只是因为他和噘儿的事情,唉……如果他真的得了“神昏心竭”之症,即使噘儿怨恨我一辈子,我也不能把噘儿嫁给他。如果不是的话,噘儿也不小了,该给他们两个定亲了。明天,是否能带上他一起过去,让您老人家瞧上一眼……”
老卜正一脸笑意,大度地说道,“好好好,就带上吧,我也看看他的病情。如果能治,也了你一桩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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