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将人交给父亲,正是不想摊这后头处置的麻烦事儿呢,父亲反要问女儿。”秦宜宁故作不依,随即调皮的笑起来,“父亲是有意要考考女儿吗?女儿若答的好可有奖励?”
秦槐远被她少有的顽皮逗笑,心中暗想: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呢,平日里沉稳到老气横秋的地步也是情势所迫。
心中对秦宜宁的喜欢和怜惜就更多了几分。
“就你机灵,跟在你母亲身边稳重没有学会,反倒让你多学出一些精致淘气来,罢了,你若是答的好,为父那还有一方上好的歙砚,就作为奖励,如何?”
“多谢父亲。”
秦宜宁闻言笑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滓,擦净了手又喝了口茶,这才道:“女儿觉得,此事处置起来有上、中、下三策。”
秦槐远眼中精芒一闪,面上已泛起了笑意,“哦?你说说看。”
秦宜宁笑道:“是。这些人行刺含了毒囊前去,虽各个硬气自尽了事,可与现在私下被抓毫无准备又不同。况且咱们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呢,严刑拷打之下总保不齐这三十多个都是硬汉,真东西是必然吐的出的。他们所说的东西,也必然是要告诉皇上的。只是告诉皇上的方法和时机却有所不同。”
秦宜宁抬眸,见秦槐远正微微颔首,心下多了一些底气。
“这下策,便是父亲直接拿了这些人的口供,于朝会上当殿参曹国丈一本。如此做,好处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曹国丈的狼子野心,皇上致力于和谈,可曹国丈竟勾结鞑靼来破坏和谈,于皇上来说,其心可诛。”
“可这么做,未来如何发展却是无法预料的。”秦槐远道。
“正是如此。”秦宜宁点头,“因事先不知皇上对曹国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如此做法风险太大,万一皇上向着曹国丈,到时父亲反而会被反噬,所以女儿才说此法是下策。”
“嗯。你说的有理。”秦槐远放松的靠在背后的大引枕上,笑道:“中策呢?”
“中策,是父亲私下里去回了皇上,询问皇上对曹国丈的意思,若皇上想趁机拿下曹国丈,那您便做皇上的利刃,若皇上想隐而不发,那您就只做不知此事。这样做总好过大庭广众之下贸然打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秦宜宁说到此处,蹙眉沉思片刻,又道:“不过,如此做法也有弊端,虽然事先知道皇上的意思,但难保皇上不会当殿反悔,或者被其余外力左右导致突生变化,是以父亲很容易成为箭靶子,要承受此事的后果。”
“何况曹国丈的党羽遍布朝廷,根基颇深,父亲虽已经坐到太师之位也尚不能与其争锋,做曹国丈的靶子后果可以想见。而且曹皇后久居宫中,皇上的身边难保不会有他们的眼线,万一被他们的人事先知道了父亲与皇上之间的谈话,事情一样是要泡汤的。”
秦宜宁越说,越觉得这样做法着实凶险,面色也凝重起来,“若为皇上尽忠而不能全身而退,那便是亏了。所以说这中策也不妥当。”
秦槐远见秦宜宁分析的句句透彻,明明是个年轻轻的小姑娘,思考之全面却比久在朝堂浸之人也不遑多让。
此时的秦槐远,心中对女儿喜欢更甚,也越发感慨为何这不是个儿子,若她是个男孩,他秦槐远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秦槐远叹息道:“你的分析甚为透彻,为父以为寻常大多数人能想到的良策便是私下去与皇上商议此事。不过风险也的确是有,毕竟忽然而来的变化谁都不能预料。”
被父亲如此夸奖,秦宜宁又是羞赧又是欢喜,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眼眸也亮晶晶的。
“父亲谬赞了。我还有一上策,但是我想以父亲的聪明一定已经想到了。不如咱们一起写下来,看看咱们是否想到一块儿去了。”
秦槐远噗嗤笑了,“你这丫头。好吧,你去拿纸笔来。”
秦宜宁点点头,去黑漆大画案边磨了墨,取了一直紫毫笔蘸了浓墨,又拿了一张纸来递给秦槐远,自己则是另拿了一张纸背对着秦槐远,在画案上书写起来。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见笔落纸上的沙沙声和秦宜宁垂落在后脑上一串珍珠步摇轻微晃动的声音,墨香幽幽,混合着茶香和糕点香,氛围格外宁静安闲。
秦宜宁几笔写罢,秦槐远也搁下了笔。
二人将两张纸凑在一处,秦槐远字迹飞扬洒脱,秦宜宁字迹娟秀工整,内容却是同样的三个字曹姨娘。
一种默契之感自父女二人心中油然而生。
秦槐远一时觉得就算这不是个男孩,也是自己一脉相承的骨血,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以她的聪慧照旧可做自己的传承。
秦宜宁笑眯眯的取了秦槐远手中的纸,将两张纸一同扔进了地上的炭盆里,火星明灭,纸张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交给她,由她回禀皇上,不但可以卖个人情给她,还可以将咱们家摘的干干净净,到底是否要对付曹国丈,那也是看皇上和曹氏的意思了,反正人不是咱们抓的,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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