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没把好剑，刚刚早赢了。”

这话不假，高歌笑眯眯的瞥了眼想要开口反驳的阿茶，但这个少年张着嘴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怼回去。

要刚刚是把能杀人的利剑他哪敢用手去接，阿茶的表情郁闷了起来，李临安见阿茶吃瘪，心情愉快，哼起了歌来，脚下的是风云渺雾，踩着浮在空中的白玉大砖，一步步的往半空中的那座仙山走去。

高歌紧跟在身后，赤血马拴在山下了，高歌本来想带上来的，这马也颇通人性，见一段步天梯隐在云雾中，不知有多高，脚下便是山河便是小剑，就怕了，咴咴的不敢上去。

同样不敢上去的阿茶，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走条道儿都战战兢兢的，脚踩白玉砖还试探一二，白玉砖在空中稳固得很，确认了不会掉下去以后才敢迈步。

李临安快步走着，他手上掐着法诀，越往上走，云雾就越发浓厚，明明只有这么一条道，却好像走不到尽头，直到李临安手中掐诀，眼前云雾散开才终于见得青天，一步步的往仙山走去。

若是没人带领贸然上山，怕是会一直在步天梯上走着，永无止境，想退也没法退，身后的路也被云雾遮蔽了，类似的护山大阵其实每个宗门都有，高歌是见多了，但阿茶不晓得，他感受到的东西比旁人更多，只觉得豁然开朗，原先恐惧的姿态也不见了，跟着李临安，健步如飞。

仙鹤环绕在小剑山旁，成群结队的掠过步天梯，李临安兴致起来了，轻轻一跃跳到了展翅高飞的仙鹤身上，它头顶的一点红冠红的喜人，李临安笑着跳回步天梯，迎面撞上了藏在云水中的一尾小鱼。

是鱼，小鱼儿在阿茶惊讶的目光中打在了李临安的脸上，扑腾着，成群的不知名的飞鱼从云雾中游了出来，好像在水中游荡，可这儿是天上，这群鱼本不该在这里的。

“奇妙，太奇妙了。”

阿茶一脚踩上更高一级的阶梯，看着山中的云虎怒吼一声高高跃起，把鱼群吞入腹中，那大虫未免也太大了，放在大山中怕是跑动都会地动山摇，高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仙山福地，没有神异之处还不如叫土丘。”

抬起头，李临安已经走了好远了，走到了山跟前，大叫着他们，阿茶快步跑了起来，往那座近在咫尺的仙山跑去。

好像迎面往水面湖泊冲了个过去，阿茶闭上了眼，屏住气息，只觉得天旋地转，睁眼时，已然走进了山中。

少年喘着粗气，他只觉得穿过了无垠的汪洋，九重的深渊，但回首望去，白玉的阶梯就在身后，还在盘旋着往上，高歌还在往上走，李临安和阿茶站在一起。

“庙主还在上边！你一直往上走就行了，早晚会看见庙主的！”

李临安往半空中大喊，他脚下是青石砖，上面刻着玄奥复杂的图案，高歌点了点头，头探出步天梯，嘴巴轻轻的动，但阿茶很清楚的听到了高歌的声音。

“阿茶，跟着李临安转转，说不准这以后就是你家了。”

阿茶回过身，眼神复杂，看着李临安，他喜欢这里不假，但一时半会儿把这儿当家来看，他是做不到的，倒是李临安兴奋的异常，眼神灼灼，看着阿茶的白剑。

“把剑借我使使，那帮人看不起没剑的，你剑借我，咱俩把他们打服。”

他们自然指的是与李临安一个辈的师兄弟，这一辈的入门已经大半年了，都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本命飞剑，但李临安没有，小剑庙没适合他的剑，所以他一直用练习用的竹剑，他天赋不差，但比武的时候总占不到便宜。

高歌笑着看着阿茶被李临安拉走，又回头看了眼上边，步天梯的前方又未免太遥远太孤寂了一些，水蓝色的衣衫被风拂起，山下的秋风是苍劲的，到了山上，哪儿的风都是柔和的。

高歌走在无休止的阶梯上，他身边的景色渐渐地变了，从正午变作夕阳，从夕阳变作星夜，连绵的火烧云还藏在天边，繁星点点已经照了下来，雨雾中和他一同向上的是层层竹节般的灯台，点着昏黄的蜡烛，云雾被星夜映照的黑了。

虽然处处是繁星，但没月亮。

高歌停下了脚步，看着星空，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右手抓住了左边的袖袍，仔细的搓揉着，水蓝色的绸缎摩挲着，沙沙的声响，细微的，却回响在夜空中。

再拿开时，水蓝色的袖袍上已经多了道剑痕，是怎么都缝补不上的，高歌抚着袖袍，他是挺喜欢这件衣裳的，但可惜不经用，一脚迈出，哪里还有什么白玉的步天梯，他已经走入了一座庙中。

小剑庙之所以叫小剑庙，是因为它真的是座庙，一柄短剑悬在庙门口，高歌站在庙堂中央，他面前是一柄剑，一个人。

“十六境之威，今天算领教了。”

枯坐在蒲团上的中年男人睁开了眼，看着高歌，过了很久才开口。

“我没出手。”

声音是嘶哑的，中年男人只说了一句话便不言语，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剑上映着小剑山。

那是张叁的剑道，山在剑中，剑藏于山，虚虚实实，不知究竟是身在剑中还是身在在山中，或许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一柄普通的剑，一条普通的剑道，就让眼前的男人几乎走到了修行的头。

就像高歌绝不会相信，就是眼前平凡的好像耕田农夫的中年男人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剑仙。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眼前的中年男人熬过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站在了顶峰，拎着把普通的剑，他甚至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连剑道观想物都是呆了无数年的小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