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快找些木板,找人钉制些棺材,准备收敛战死之人。”
“是。”
“锁在炭房的那个俘虏很是要紧,除了我本人之外谁也不许靠近。”
“是。”
秦昊眯缝着眼睛假寐了片刻,巧儿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帮他脱下那双满是泥泞和血污的鞋子,秦昊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还以为老爷睡熟了……”巧儿咽了咽口水道。
“睡不着哇……”秦昊一声长叹,低头看着诚惶诚恐的小丫鬟,沉吟了好半晌子才徐声说道:“去拿些香烛过来。”
香烛?
老爷素来不信鬼神,既不拜神仙更不拜佛爷,连财神像都懒得供奉一尊,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想起来用香烛?
“今日战死了那么多乡亲,我得祭一祭。”
原来是要祭祀那些在白日里死去的乡民,可这也不对呀。
若是祭祀死者的话,就应该光明正大的摆一场法会,请些和尚道士的过来,却为何在这深更半夜的祭祀?
虽然万般不解,巧儿还是很仔细的招来了香烛纸钱。
“你下去吧。”
支开了巧儿之后,秦昊捻起三支香火插进香炉,就着蜡烛把纸钱点燃了,却没有如寻常的祭祀那样跪拜下去,而是坐在一旁,那个情形就好像是在和相熟已久的大活人对话一般。
“我这个人呐从来就不信神呀鬼呀的无聊说辞,若说有鬼,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那只鬼了。”
“白天死了那么多人,这事真不赖我,你们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会知道我的来历,自然也就会明白我的心思……”
“咱们这……你们这大明朝真心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我知道你们不关心这些个东西。”
“王朝更替江山易主本就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事情,你们只在乎自己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只在乎自己的家人能不能吃饱穿暖,这没错儿,一点儿错都没有。”
“但这世道要变了,咱们这个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在的紧要关头,若我不做出些改变,以后就是步步有灾、路路是血的情形,这是要亡国灭种的大灾难……”
“算了,就算你们真的泉下有知,估计也听不懂这些,更没有兴趣知道这些个东西,那我就不废话了。”
“老实说,我确实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做了很多事情,但这场厮杀绝对不是我有意为之。”
“就算我能预知未来也不过是知道一些大事件而已,这种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到……”
“当时若是早些跑路,你们或许会活下来,但民族气运就完了。”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觉得死的有点冤,但这终究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你们若是骂我用人命铺就自己的仕途前程,那就尽管骂吧。”
“我不怕你们骂,也不怕半夜会有冤鬼敲我的房门,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总有一天,或许是很久之后,但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们的子孙后代过好日子,会让这个民族重新焕发光彩……”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那一沓子纸钱也烧的尽了。
秦昊站起身来一脚踩下去,把灰白色的余烬踩的四下飞扬,笑嘻嘻的说道:“其实我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的鬼魂。就算是有,我烧这些香烛纸钱你们在那边也未必能收到,只不过是无处宣泄的自我安慰罢了,求个心安而已,看来我的心肠还是不够硬,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的心里话,也只能说与鬼神听了。
…………
第二天,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太阳公公才刚刚冒了个头,便洒下万道金光,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风村外还残留着昨日厮杀的痕迹,满地的血污引来一大群绿头苍蝇。
收敛起来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装入棺椁,只是在村外插了几百杆引魂幡,白惨惨的仿佛一片丛林。
清军又杀过来了。
闻讯的民兵和巡河兵们纷纷集结,亮出刀枪摆开阵势,做好了再战一场的准备。
虽然己方的死伤几乎是敌人的倍数,但是经过昨日的战斗之后,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已被亲手打破。
辫子兵虽然悍勇也就那么回事,并不是传说天兵天将般的存在,真要是拼了命未必就怕了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来到村口的清军只有百十号人马,停留在一片狼藉的葫芦河彼岸,没有丝毫要进攻的意思。
那百十来个清兵在河对岸不进不退驻足良久。
过了约莫顿饭光景,才有个獐头鼠目脑后拖着一条细细发辫的家伙隔空喊话:“对面的明人听真了,我是大清国内府佐领赫赫阿哈,让你们的首领出来答话。”
赫赫阿哈见无人搭话,就继续在河对岸高声叫喊:“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厮杀,乃是为了赎回我家主子。”
赎回你的主子?杨延麟想起昨日里俘获的那个清军大将。
清军如此大费周章的前来赎人,想来那个俘虏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好不容易才俘虏了一个清人当中的显赫人物,自然要递解进京献俘与阙下,唯又如此才能扬我大明国威。
“区区虏首,妄自尊大,竟然称什么主子,真是贻笑大方。你这虏奴乖乖的滚远些,若是惹恼了本官,一箭取了你的性命。”杨延麟杀气腾腾道。
赖慕布被俘,对于赫赫阿哈而言就是不可接受的损失,一定要把他赎回来才能弥补过失,当然不会因为杨延麟的一句就调头离开。
“我是好言相商,若是伤我了我家主子一根汗毛,必率千军万马踏平此地,到时候玉石俱焚后悔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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