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阳府府尹早在前几天接到礼部的通知,在宇文笙、湛逢清一行的到达庐阳后,在接待外国使者的驿馆稍作休整,庐阳府府尹按礼制为二人的队伍添置了四人乘马车,配八人制轿辇,停留两日后,一行人重新上路,宇文笙与湛逢清坐在宽阔的轿辇内,旁边是庐阳府尹为他们准备的热茶点心。
湛逢清端着茶杯,呷了一口热茶,细长英气的眉毛微挑,咧嘴坏笑道:“这坐轿子的确比骑在马上颠来倒去要舒服多了。”说完清澈的眼睛瞥了旁边不做声,脸色阴沉的宇文笙,继续道:“只是有一点不甚完美,这般舒适柔软的轿撵,必得是与一位美艳娇娘同乘,配以珍馐美酒,再看着这沿途风景,岂不美哉?可惜可惜,这般美景,这般舒适宽敞轿撵,我们四皇子便只能与我这聒噪一男子共乘。”
宇文笙沉着脸转头看他一眼,裹了裹肩上的披风,闭目皱眉,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的心思,若是一开始便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徒生不快,岂不辜负了我们共赴未知前途的豪情。”湛逢清对眼前这位铁面闷葫芦的调侃向来是点到为止,说笑两句无法缓解他的沉郁,便戛然而止,温和的套他沉在心底的想法。
“我并未不快,父皇行事向来如此,若是动辄伤心,那我自幼被他送到大昭为质时便该哭死在路上了。”宇文笙摇摇头,一双剑眉依旧紧紧纠缠在一起,伸手敲打额角,不断思索:“我们抵达庐阳府,距离帝都便只剩四日的路途,如此之近还要传召即刻换快马乘轿辇前往帝都,四匹马乘制,按照礼制为公卿仪制,却配八人轿辇,这是迎接外臣的规矩,这般着急,想来父皇是赶着做什么,以他的心性不会特意为我一个外放多年的质子单独举行迎接礼。”
“六皇子生辰。”湛逢清接他的话道,“王公宗亲一同宴饮,顺便不声不响的将外放质子接回,不引人注目,又不失皇家体面。”
“看来对于外放质子归朝这件事,父皇着实费了不少心思,不想损了皇家颜面,又不想给我体面。”宇文笙唇角挤出嘲讽,“父皇好手段。”
两人一路说笑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帝都的大门口,北周尚武,城门宫殿都是修的巍峨高耸,采用深色岩石,靠人力一块一块累积起来,中央是立国先祖手书“帝兴”二字,帝都原本称作帝兴城,因是国都,时间久了,北周人皆称为帝都,便忘了之前的名字,重新仰着头看这块巨大的牌匾,恍惚间想到多年前离开帝都时的场景,母亲交代一句在异国也要努力上进,不可为北周皇室丢脸便背过身去未看过自己一眼,跟着老奴走到城门,瘦弱的宇文笙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刚刚跨出的帝都城门,在身侧的老奴为他裹好棉衣,深深叹气:“殿下,走吧,时辰到了,总会回来的。”
“是啊,总会回来的。”他喃喃道。
湛逢清自然知道他心意,与他并肩而立,目不转睛的看着城门,问道:“可是想到当年离去之时?”
“是,也想母亲。”宇文笙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语调里多了一丝颤抖,“未曾想过离去时便是母亲的最后一面了,此番回来,便可祭拜亡人了。”
湛逢清怕触及她的伤心事,把目光从城门之上收回,远远望向前方,一列前方持龙节在前方开路的宫中礼官带头,中间步辇,四周被卫队,宫人奴仆包围的队列远远走过来,他低声提醒:“迎接列队来了。”
宇文笙最先看见前方的龙节,言语讥讽:“爱子生辰,自然是不便出席一位不情不愿接回皇子的迎接礼,龙节在此,如同亲临,刚回帝都第一日,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子,逢清,看来以后我们的路也不会好走。”
“此前便知如此。”湛逢清将手抄进宽大的袖子里,撇撇嘴赖洋洋的回答他。
“皇四子宇文笙接旨。”伶奴待队列走近城门时,端着圣旨走出来,高声道。
“儿臣跪接父皇圣谕。”宇文笙双手合十深施一礼,跪在地上俯身叩首。
“皇四子宇文笙,勇武大义,幼年为国之安宁,外朝为质,漂泊数载,今已长成,故不忍朕之子孙流落在外,于皇家颜面有损,与皇儿长成不安,特迎接回宫,好生教养,以尽亲父之责。钦此。”伶奴宣读完圣旨,将圣旨卷起,向前一步,放入宇文笙举起的手中。
“儿臣叩谢父皇,感念大恩。”宇文笙嘴上说着,心中被那句皇家颜面再次刺痛,自从成年开始传言质子外放开始,皇家颜面这个词实在刺激他太多,他心里的热度又狠狠的冷却下去,不是惦念亲子,不是尽君父之责,一切只是因为有失体面,有失皇家尊严,让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议论并非慈父,如此冷血冷清的父亲,也不必再多做挂念,放在心上了。
伶奴客气的将他扶起,正对他施一礼:“恭喜殿下,重回故国。”
“总管大人客气,本王作何安置,还请大人指点。”宇文笙略微弯腰回礼,和善的回问。
“陛下的意思,因着近来帝都事情频发,没来得及做妥善安顿,便是先居住在御书院右侧的永宁殿,之后事宜再细作安排。”
“如此,便劳您费心了,弥生虽外朝归来,但也晓得宫内诸多事宜皆由总管大人安排操办,接下来一应事宜必是少不得总管大人费心,您已年过六旬,见您如此忙碌,弥生于心不忍,在这里先行谢过。”宇文笙诚恳的握了一下伶奴的手,微微弯腰,浅浅一礼,看上去客气得体,又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意,在众人面前表现的不像是刻意拉拢,有十足十表示自己的诚意,这样温厚得体的行为自然不知不觉讨的人的欢心。
“殿下不比如此客气,一切都是老奴应当的。”伶奴心下受宠若惊,自然也不敢过于表露,深深施礼,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殿下换乘轿辇,前往宫中安置。”
“有劳了。”宇文笙与湛逢清走到轿辇前,一位小太监将宇文笙扶上轿辇,又牵过一匹马扶湛逢清上去,一行人往皇宫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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