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云帝一连几日心烦意乱,不怎么用膳,也难以安眠,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整个人喜怒无常,日渐消瘦,疲于上朝听大臣聒噪,朝上争辩,朝下进折子,索性罢朝几日,将政事全部推给已经眼神一变成为皇帝新宠臣的楚荒,一个人呆在寝殿里看书,看歌舞,皇宫朝堂的人都清楚皇帝处于余怒未消的状态,猜着许是因为戚家的案子,自然是万分小心,生怕惹到这位情绪阴晴不定的皇帝,宫城内透着小心翼翼的气氛。
“陛下,这几日烦心,贵妃娘娘进献了些参汤,青玉姑娘来问,今晚去棠梨宫,可要用些什么,娘娘提前备好。”伶奴端着一个汤盅走过来,将汤盅放在晟云帝面前的龙案上。
“嗯,略晾晾便喝。”晟云帝点点头,手撑着两侧太阳穴,闭目养神,懒懒的和伶奴搭话:“伶奴,你跟着朕有许久了。”
“老奴自小便跟着陛下,自是比旁人在陛下身边陪伴的久些。”伶奴在身后为他揉两侧的肩,上臂的肌肉,晟云帝毕竟年轻时醉心武学,练就一身好功夫,即便是垂垂老矣的身躯,也没有衰老后的颓势。
“你说,对阿笙的母亲,朕是否当年处置的严厉了些。”晟云帝突然提及被废弃的慕容婕妤,眉宇之间少见的多出一丝柔软。
“这是陛下家事,岂有老奴置喙之理。”伶奴手上的力道小了许多,缓慢的按压几下,不动声色的停了手中的按摩动作,默默地退回到晟云帝身后,悄悄与他拉开距离,这位自小就长在帝王身边的奴才深知,晟云帝自幼年起便是除了自己谁也不信的个性,从夺皇位,坐天下,权谋心机,帝王心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时间久了,他自己也辨不得本心,猜不出真假,偶有的心软也仅仅是从当时的心软,却会对议论此事的人记在心里,改日一并发作,这套帝王心术让他喜怒不定,稳稳的把朝廷的众臣握在手中,连已经开始被巴结奉承,炙手可热的新宠臣楚荒也未曾看透这一点,他的媚上瞒下不是因为心机深沉,善于算计,而是因为晟云帝需要他这般的人存在。
既是从小一起相处的情分,晟云帝自然知道伶奴的态度代表着什么,不禁笑出声来,伸手指了指他笑骂道:“你个老东西,越老越刁滑了,这是朕主动与你提及的,算什么置喙,何苦如此谨慎?”
“跟着陛下,伺候自然时要万分谨慎,只有老奴谨慎了,陛下才舒心啊。”伶奴笑道。
“罢了,与你说不得几句话,无趣!去把皇后请到这来,朕有事问她。”晟云帝见他一副谨慎小心,不愿多说一句的样子,无趣的摆摆手,支使他出去叫江后来。
“遵旨。”伶奴行礼退出宫殿,转身往凤仪宫走去。
凤仪宫就在皇帝寝殿后面,只隔着两道宫墙的距离,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伶奴带着江后走到殿前,江后深深一礼:“臣妾拜见陛下。”
“妻不必多礼,快些过来。”晟云帝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热络的冲她招手。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今日见您不怎么上朝,总是把自己闷在寝宫中,没有召见六宫姐妹。”江后迎着过去坐到他身边关切道,“这几日陛下都瘦了好些。”
“不必担心,只是有件事,不知该如何处理,日子一天天过去,棘手的很。”晟云帝在妻子面前放松许多,将心中不与旁人提及的事讲出来,“这几日,朕心里便不是很痛快,旁人都想,朕是因为戚家的案子,其实不然,这件事一早便压在朕心里,可比戚家的事处理起来严重的多。”晟云帝拿起桌上的参汤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若是处理好了,对内宫来说是个隐患,若是处理不好,那边是丢皇家颜面,一连几日,朕都未曾想出个两全的办法,因此,甚是苦恼。”
江后微微一笑,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宫女们退下,体贴道:“陛下说的,可是四皇子之事?”
“果然,吾妻最是明白朕的心思。”晟云帝把苍老的手放在江后手上,来回摩挲着,“那,妻是如何想的。”
“前些日子,陛下已与我讨论过此事,其中道理,为妻不是已然说清楚了吗?”江后安慰他“许是陛下近些日子劳累,将为妻的话忘了。”
“倒不是记不清,只是细究起来,好些不妥之处。”晟云帝靠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四皇子在大昭朝长大,为人心性尚不清楚,若是已然被大昭的朝中有心人挑唆,成了个回国刺探宫廷朝政信息的探子,那便是祸乱朝纲,自然是招回来祸水;若是忌惮心性不明,而不让他回来,那这一位颇具才能的皇子竟在他国之中,为他**队效力,岂不是丢了皇室颜面,陛下还如何做个慈父,两相比较,皆为重要,况且牵扯皇家颜面,当然要格外慎重。”江后仔细的分析,把皇帝心中的顾忌与矛盾说出来,缓缓的劝导:“先前建议陛下将四皇子接回,安置在御书院闲养些日子,先观察其心性人品,若是不具备一位皇室宗亲的道德,那便将他局限在帝都,在眼皮子底下既不能兴风作浪,也方便对其教化;若是的确人品可信任,那便可将他派遣至北境,西境这类苦寒之地,或者是边缘的州县,能够为国出力,但是又不重用,时间久了便能磨光他的锐气,若是能安安分分做一位能臣,那便再将其随便封在哪个偏安一角的地方封个王,不管怎样,在咱们自己的疆域内,有任何变故,也皆是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晟云帝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似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朕是惦记着他归朝,可是这孩子毕竟是朕为着两国边境安宁亲手送过去做质子的,是否对朕心存怨恨···嫡长子之事··罢了”提到不久前发生的嫡长子皇三子谋逆案,似是触及到伤心处:“那两个孩子仅仅因为一点朝政之争,便心存怨怼,最后惹出弥天大祸,若不是念及惠儿是皇后嫡亲之长子,朕必不饶他,而今即使在幽州为王,怕是对朕也心存芥蒂,无法如从前那般了。”说到这,晟云帝深深叹气,感叹道:“万般恩宠长大的皇子尚且如此,若是自小不亲近的皇子心存怨恨,岂不是对朕不利?咱们可经不起第二次的皇子谋逆,今年真是多事之秋,朕呐,也只是与你说,真的是有些怕了。”
“陛下,您是君父,当年送他为质是为国做出的割舍,虽然慕容氏性子耿直,惹您不快,但心性还是不错,本宫统领后宫多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皇四子是在她膝下长到懂事的年纪才被送出,儿子自然是像娘的,不会做那忤逆君父之事。至于···皇长子与三皇子,骄纵惯了,陛下忙于朝政,未曾发觉,怪不来谁的。”江后温柔的劝解。
晟云帝点点头,觉得江后说的甚是有礼:“朕与你说了这些时候的话,心里松乏多了,明日便安排人准备迎接礼节事宜,前几日得到回禀说是到了庐阳府,隔了这几日,也差不多要到帝都了。”
“那臣妾明日便协同礼部与宫内尚礼局操办。”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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