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诏书到。”乌桓檀石将一位须发皆白迎到正厅,略施一礼,退出房间乖觉得关上房门。
宇文笙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晟云帝身边太监总管伶奴,双手合起往前一推深鞠一躬,拜道:“伶总管有礼,远道而来,弥生未出门迎接,实属失礼,请勿怪罪。”
伶奴慌忙还礼,眼前的人即使不受宠也是晟云帝的亲子,居然以小名自称向他行礼,这样大的恩典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行礼过后略略上下打量,虽是在大昭长大,放逐在外不受恩宠,竟无一丝一毫的颓败之气,反倒是生的筋骨刚硬,身形欣长,眉宇之间充满英气,为人处世又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世故,不禁欣然道:“殿下放逐在外,却依然这般极具活力,眉宇之间皆是年轻人的锐气,相比于帝都贵族一片慵懒奢靡之风,实在是令老奴眼前一亮。”
“总管谬赞了,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旨意?”宇文笙为他送上一杯热茶。
“陛下特立诏书,待战事平息,请四皇子卸甲入帝都。”伶奴将怀中的诏书与入城令牌往前推了推,晟云帝特意交代诏书无需当众宣读,只交与他即可,这般的不重视必会惹得宇文笙不高兴,他紧接着宽慰:“帝都内一切事宜老奴都已安排好,军营内不好走漏风声,陛下交代不必宣诏,还望殿下体量。”
“弥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总管放心。”宇文笙面色镇定,乖乖收起诏书和令牌,诚恳道,“待战事平定,即刻启辰回归,还望总管先行回去,劳烦您这些年好生照看父皇,劳苦功高,弥生处境尴尬,待来日定找机会答谢与您。”他说罢,再次起身,深深一礼。
“殿下可不敢这般!折煞老奴了!”伶奴还礼谢恩,心里却对眼前这位不受宠皇子另眼相看。
好言相送走伶奴,宇文笙收起诏书与令牌,湛逢清从后面书房走出来,默默站在他旁边。
“你怎么看。”宇文笙问。
“你想笼络他?”湛逢清反问。
“伶奴自父皇年幼便跟在身边,年纪比父皇长几岁,能够长久待在他身边,自然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且不说皇帝身边的人最忌讳对外传递消息,立场偏向他人,即使要和谁合作,也不会选中我这个十几年远离朝堂,在帝都一丝一毫根基都没有且还不受宠的皇子。”宇文笙摇头。
“也是,若是想为自己找个未来的依靠,只消对那位贵妃稍稍示好即可。”湛逢清自顾自坐下:“我知你的话半分不假,老总管自年幼起便与这位性情冷酷,刻薄寡恩的人一起,的确辛苦,而且对于你来说,这般毫无立场的人,才是最需要的,无需拉拢,千般万般的算计手段,比不上忠诚二字。”
“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呢,此番和我一同前往帝都,还是回大昭国都去。”宇文笙问他。
“你国皇帝贵妃已然借着皇子生辰将我大昭公主邀请入宫,我怎能不去,况且,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湛逢清眉眼微微眯起来,色如红梅的薄唇轻轻挑起一个含有深意的微笑。
“那,昭公主归国呢。”
“因着我在景安王门下,朝中大臣多有议论,大昭虽修生养息力图安宁,朝野中却依然有不少朝臣忌惮景安王的武骑军,若再多一个颇有手段的门客,怕是更要坏事,相比于和那帮老头子周旋斗智,我宁可留在你身边,落得个悠闲自在。”湛逢清耸耸肩。
“此去帝都,无论争与不争,皆是凶途,前途莫测,风云变幻,一个差池便是生离死别,你可知道?”宇文笙直面他,目光如炬。
“我知!”
“那,为何依然随我前往。”
“士为知己者死。”湛逢清对他坚定道:“我信天道,信忠义,跟着一个救我全家于水火却不求分毫回报的人,纵万丈深渊,依旧誓死不退。”
“吾亦是如此。”宇文笙一字一句道。
“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
帝都内,文贤殿,晟云帝一声不吭的玩弄着手中的玉坠,台下跪着楚荒与一众中书省刚提拔上来的官员。
“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有何诏命。”楚荒身旁的一名内书舍人有些惶恐的问。
“中书省,又是内书省,专门起草诏令,也可上谏君王之失,下究群臣之错,前几日,书生上书闹得满城风雨,有人便给朕上了一道折子,你们看看吧。”晟云帝说着,把手中的折子扔出去,示意几位捡起来传阅。
楚荒拿起奏折扫了一眼,双手将奏折叠好放在膝前,规规矩矩的跪直了身子。
“你在中书省待了些日子了,如何?”晟云帝并未表露自己的态度,指了指地上的折子:“怎么看这折子。”
楚荒微微抬眼打量一下晟云帝的脸色,心里有了底,晟云帝的性子朝野上下都十分清楚,寡恩多疑,一旦心有芥蒂,很难消除,对于戚家的忌惮已经像是在他心底生根的刺,加上自己与贵妃几个月来的暗示,他很清楚,这把火已经烧起来,晟云帝治理国家的手段与先帝无法相较,帝王之术却是得心应手,从来不会让臣下看出他的喜怒哀乐,楚荒多年朝堂浸润,多少了解一点,越是平静,晟云帝的怒气越是翻涌不止,除了狠狠的释放出来,没有别的法门,此时的问话,正是自己布局多日的好时机,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上书者藐视君王,居心叵测,意图扰乱朝纲,不得不防!”
晟云帝眉毛一挑,并未表示任何态度,语气平淡:“说细些。”
“书生闹宫门一事已然有了定论,陛下宽宥他们年纪尚轻,只是从轻发落,并未继续问罪,那位所谓冤死之人所涉及的纠纷,也没有任何非议,如何轮到一位微末小臣上书议论,况且这份折子目无君上,多处言辞直指陛下,意图不轨,十分可疑。”楚荒说完,晟云帝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停顿一会,咬牙多问一句“恕臣多嘴,敢问这位中书舍人,姓甚名谁。”
晟云帝微微皱眉,似是想不起来,眼神瞥了一眼一旁的伶奴,伶奴十分机灵道:“这位中书舍人唤做许岱宗。”
“陛下,这个名字,臣听说过,许岱宗是戚馼大人当年执掌太学时的得意门生,后太学改为御书院,许岱宗从御书院调入中书省,在中书令底下任职中书舍人。”楚荒故作惊讶“可这戚大人明明是站在陛下这边的,还亲自劝退了那些闹事的书生,难不成是为掩人耳目,实际让自己的学生出面,进一步把水搅浑吗?”
晟云帝不禁笑起来,往前探着身子问:“有意思,那你说,戚馼这样做,是什么企图呢?”
楚荒心里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过多,引起晟云帝的怀疑,可话头到这一步,又的确没什么余地回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陛下,戚大人功高卓著,有什么安排和想法,微臣为官资历尚浅,并不能精准的猜测到,方才有所怀疑只是觉得,若是戚大人有所求,或者想要什么,以他的地位,直接告知陛下即可,陛下向来待臣子厚重,岂有不允之理,不明确提,却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小臣看不懂罢了。”
楚荒摸透了晟云帝的性子,喜好平衡,讲求帝王之术,话说过了明显的指向戚家,他虽然不喜戚家,但是对于指向性太明显的臣子,不免会怀疑他想要取而代之或者进行新的党派之争,那便得不偿失陷入与戚家一样的忌惮局面,只有往后退一步,表达事不关己,进一步行捧杀之事,使晟云帝不断意识到戚家在前朝的影响已经盖过君上,加深对其厌恶。
果然,话刚说完没多久,便起了效果,晟云帝示意伶奴:“既然楚大人进言了,那便去查查吧。”
伶奴点点头,迅速推到后面传宫内掖挺的刑官前往许岱宗家捉捕并控制住全府人员。晟云帝对待不同的臣属有不同的手段,这样密会召见后需要审问的人通常交给宫苑内掖挺的刑官审理,待被审问的人招认同伙及罪状,再交由刑部正式接手展开调查。
刑官领命后,迅速带人从皇宫角门出去,前往张岱宗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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