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说着说着,鼻尖一红。
自己为什么要连累上官宇受罪?
明明是个苦痛中的病秧子,自己还勉强他跟着回家。
这算什么家?
人还没进去就被人赏了一巴掌。
巴掌也就罢了,反正小时候挨惯了。
可是那些句句扎心的话,污蔑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上官宇见她眼里包着泪,咬着唇,憋着被打肿的脸,一副生怕哭出来的样子,心间一颤。
“沈大人,本王王妃说,沈府之人欺辱她,都怪她,这话可对?”
上官宇终于慢悠悠地搭理那跪了半天的沈家了。
可这一开口沈毅山便如五雷轰顶。
“欺辱”?
谁敢来承担如此罪证?
“回翊王爷,此事是否有所误会?沈府之人断不敢欺辱王妃!”
沈忻月一听沈毅山辩解,看了一眼她不熟悉的爹。
神态还是那个神态,却又因为跪着无端矮小不少。
可是他说什么?
不敢?
那刚刚嚣张跋扈的两位欺负的谁?
“沈大人意思是,王妃到了沈府自觉无趣,自个扇了自个一巴掌?然后磨出一手血?”
上官宇又慢悠悠开口。
沈忻月转头瞧了他一眼,这平静又缓慢的语气,怎么做到的?话里的内容分明怒意至极。
若是自己,恐怕早就火冒三丈大声质问了。
“一巴掌”?
他怎么知道?看见了?
沈忻月下意识去摸了下自己的左脸。
先前是痛在手心没顾及面部,如今一碰,才感觉这这脸蛋火辣辣的。
“嘶……”
沈忻月直白的痛呼来的十分及时,接住那上官宇的话整整一个天衣无缝。
上官宇嘴角满意地抽了抽。
心道:可真配合。
被上官宇淡然地质问的沈毅山悄悄抬头看了眼。
站着那女儿红肿了半边脸,手印子在白肤上清晰可见。
坐着的王爷面容苍白,但那眼里却是一把利刀,似要砍了这一众人头。
才三日,莫非这翊王爷就被这好皮囊迷惑了?正如当年自个被她娘迷住一般。
若是,那如今可正是在心尖上。
“王妃恕罪,是犬子犬女愚笨,冲撞了王妃,还请念在沈家一家老小的份上,饶恕他们!”
沈毅山调转目标,姿态更低,匐在地上恭敬地给沈忻月磕头。
沈忻月可没料到自己有一日还能得到亲爹的磕头认罪,平常还算好使的脑子一瞬间就懵了。
这……这……这是什么?
不是王爷问话么?怎么突然转向自己磕头?
不仅是她爹,得了沈毅山眼色的沈立奇沈如琴二人也立马屈身叩头。
那头低得恨不得眼前的地是一个洞,钻进去叫人瞧不见得了。
这三人,可真是戏味十足。
短暂的懵傻过后,沈忻月脑子回转,沈毅山那句请罪可真有意思!
若说错,这么多年她何曾犯错到每次都长跪?
若说愚笨,这二人口舌如簧侮辱她之时,何等聪慧?
若说饶恕,那可怜见的自己曾经苦苦祈求过多少次,有谁曾顾念她年幼给予饶恕?
是那轻易就让她跪几个时辰的爹?
是那随意给自己几鞭子的大哥?
是个不时就能捏造出谎言的大姐姐?
还是从未听她祈求放开抓住她头发的手的继母?
一家老小?
老祖母对她眼不见心不烦,连请安都是草草打发。
小辈们知她无依无靠,不在她被罚被打时雪上加霜一句就是大发慈悲。
不过短短几日,不,短短两刻钟,世道便惊天逆了转。
原因不过是天上的娘亲有眼,竟然和那辰妃有些关联,给她找了一个王妃身份。
一家人的滑稽可笑,善变虚伪此刻尽数暴露于眼前。
不知应该是悲从心来,还是应该喜从心起,一股气卡在沈忻月喉头,上不来下不去。
这到底算什么样的“一家人”?
她顾不上再去看上官宇,只想早点离开这恶心人的地。
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咽下卡在喉头那口气。
“沈大人,人言可畏。如今我是王府中人,沈家也应该顾及王爷名声。不说帮忙洗清污蔑,也不该背后诋毁。他二人既然口才了得,不如就跪去府门向街坊四邻帮自家姐妹做个一二澄清。”
沈忻月话一出,沈立奇沈如琴二人立刻如被掌喉,双目失神。
跪去府门外,这脸面还要的成?
届时街坊邻里相问,如何澄清?
说自个当面打骂了那成了王妃的二妹?
“谢王妃开恩!”
沈毅山显然认为没要了一家人性命已是大喜,连忙替二人道谢。
上官宇见沈忻月没想重罚,淡淡抬手一声“起”让沈家起了身。
“还请翊王爷、王妃进舍内小坐。”
如蒙大赦的沈毅山起了身立刻邀请起人,似乎刚才发生的事已经全然雁过了无痕。
沈忻月想都没想,对着上官宇连连摇头,谁还能蠢到再进去那伤心地?
就这样,三朝回门,就回了个沈家大门,回门礼都没搬进去,翊王爷和翊王妃二人就又出了沈家打道回府。前脚刚走,沈家两位嫡子女就在府门口下跪,整整半日都不起,人问,就只说在谢罪。
人们向来对传播别人的丑事趋之若鹜,不过半日,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就不出意外地传遍了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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