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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妃敲了几声门,并无回应。院里那口黑漆棺材还倒在地上,里面空荡荡的,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她向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更加不信世上有起死回生的谬事。旋即蹙起秀眉,看向殓丧的管事,低声道:“怎么回事?”

管事也是一脸冤枉,昨个明明看见那三小姐从弃井里被打捞上来,已是断了气的,可今儿个怎么就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一旁的莫心也上前询问:“怎个这种事都能弄错!万一惊吓到娘娘,罪责你可担的起!”

管事吓的扑通跪倒在地,哆嗦着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小人也不知啊。昨儿个三小姐明明是咽了气的,班府的小姐小人们也是不敢妄怠,还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前来确认,看过后才殓了棺中,并无差错啊。”

“那这死人怎会活了!”莫心不肯罢休,管事跪在地上,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罢了。”俪妃不耐烦的说了句,心中甚是不快。本以为终于摆脱了这累赘,想着今日就将尸首快马送回哥哥家府,自己落得一身干净,谁知这丫头命倒真大,竟还没死。

俪妃这般想着,但人前还是装作一副慈爱之人的模样,要去敲门。

刚抬手,门却突然开了。起先一条小缝,所有人都惊了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毕竟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门扉越开越大,众人看见了站在房内的班楚心。她一身素白丧服长衣,没过脚尖,幽长的青丝垂于腰际,死气沉沉的动也不动。头上的门廊挡住院内的阳光,直照到班楚心颈部便戛然而止,形成一道明暗参半的光线,那张苍白秀丽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倒真像从地狱返回的幽魂。

院子里的下人都有些害怕,畏畏缩缩的站在原地,有的头也不敢抬。俪妃回神,微笑着上前拉住班楚心那冷冰冰的手,将她引了出来。

“心儿,你可吓坏姑母了,这些天杀的奴才,性命攸关的事也好弄错!怎么样,可感觉好些了。”

班楚心抬头,幽深的眸子无言的审视着自家姑母,班钥兰。她生的极美,虽已近徐娘之龄,但终掩不住绝美皮相透出的惊艳,那双美目映着班楚心的模样,微婉流盼,柔情绰态,虽有股冷傲之气,但其中也不乏勾魂摄魄之态,让人一看便为之沉迷下去。

可班楚心看着,却是想起当年废后之时,自己哭着求姑母保她,那张美艳的双目投向自己的冷漠神情罢了。

当年班钥兰怀孕,正是先帝二十七年。先帝以养胎为由,将她安放在通州县溯城的一间老宅中。同年班钥兰回乡探祖,贵为嫔妃的她一路浩浩荡荡,风光无限的进了班府。班楚心从未见过府中这般热闹过,成群结队的宫女太监围簇其中,大大小小的珍木称御,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一直从内堂排到了大门。班楚心也对那个端坐堂上,接受着父亲拘礼叩拜,面色冷漠但姿容绝色的姑母有了极深的印象。

没几日,父亲便以服侍圣恩为由,将班楚心给了班钥兰,以便照顾她怀孕时的起居。当时谁都没看出班钥兰眼底笑意的阴寒,又或许,只是班楚心自己没有看懂罢了。

班楚心亦不知,当时父亲的举动,也不过放弃她的一种手段而已。

但班钥兰的孩子终是没能保住,在这老宅中,折了腹中孩子。先帝大怒,将其困于宅中,终身不得回宫。当时风头正劲,独享皇帝胜宠的她怎会想到这会是一场骗局,糊里糊涂的在这宅中断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失宠的班钥兰如同溺沉的残躯,穷途之哭。她想要尽快找到脱身的稻草,于是寻到了在当时夺嫡之争中风光并不当劲的赫连邴。班钥兰允诺会将班楚心嫁与他,并夸口说班楚心是班府的长家嫡女,以班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必能辅助他成就一番事业。

赫连邴没有背信,他登基后给了班钥兰太妃的封号,并移宫于附近的寺庙安养,可尽心辅佐他的班楚心,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班楚心看了班钥兰良久,那沉寂的目光直盯的她心里发毛,于是轻轻笑道:“怎么了心儿,脸色这么不好,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班钥兰的笑容可亲,眉目安瑞,令人看着心里不免软了几分。如果放在以前,班楚心必定会受宠若惊,甚至感恩戴德的跪拜她,可如今,想起班钥兰背地里的那些个嘴脸,班楚心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只是有些吓到了,姑母不必挂心。”甫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不像自己。她前世已被割舌多年,如今乍然发声,直觉得陌生却熟悉,几近要哭了出来。

然而心中纵有再多的情绪翻涌,面上也终是不敢显露的,只微笑着回了话。

只班楚心这般徐盈盈笑着,脸色却是越发不好。

班钥兰见状,赶紧命身边的丫鬟来搀,“来人,快扶三小姐回去休息。”

丫鬟们低声道诺,三三两两走上前来,挽着班楚心向内堂走。直到班楚心的背影消失于院内,班钥兰唇角的笑容才一下子冷了下来,恢复了傲慢。

管事哆嗦着身子来询:“娘娘,您看,这些东西…”

班钥兰瞥了眼棺材与满地的冥钱,面色微怒,“还不快搬走,在这碍眼!”管事维诺着应声,低头退下了。

班楚心被丫鬟们扶进了歇房,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席卧榻,一架书案两侧各圆凳一个,一架顶箱柜由乌檀木雕花屏隔着,其余细琐物件,自不必细说。室内有淡淡的檀木香,镂空的雕花窗棂透过点点细碎的阳光,映着满室皆是明染的光影斑斑。班楚心被扶着坐在榻上,侧旁是白色的纱帐,被穿堂而过的徐风一带,随着头顶一袭一袭的流苏开始轻摆。

班楚心坐下,丫鬟们便开始陆续退下,只留下她贴身的一名婢女在屋内。

那婢女唤白苓,是当初父亲赏与她的丫鬟,跟在班楚心身边亦有些年头了,此次父亲将她送给了班钥兰,白苓便一同跟来了。

班楚心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白苓忙前忙后,小丫头似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到,先惊后喜,此时脸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泣,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浸满了泪水,泫然欲泣,迟迟没有落下。

班楚心笑笑,向白苓招了下手,唤她过来,“这些不急,先让我看看你。”

白苓付步上前,跪倒在班楚心面前,一双漂亮的双目泪眼朦胧。班楚心轻轻抚着白苓发丝,一双深眸带着微微歉意,看着她。

当年嫁给赫连邴没多久,赫连府就给白苓指了枚婚约。当时班楚心向赫连邴百般追问对方是何人,为人安否,他当时只道是寻常人家,不肯多说。班楚心本意不予,但可悲人微言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白苓被送上花轿,泪珠湿了盖绫。不过一年而已,白苓的尸体就被送了回来,浑身淤青,她那时才知道,她嫁的是个太监啊!

因为不能行夫妻之礼,白苓被生生暴打致死,死后尸体被退回,竟连安葬都不能。

班楚心恨。恨这个女子卑微的世道,恨这些狠毒灼烂的心肠。

“小姐!白苓就知道小姐福厚,绝对不会有事。”白苓伏在班楚心的膝盖上,眼泪瞬间就打湿了她的衣襟。

白苓是个伤情的丫头,直哭到头疼欲裂才起身,然后立马就准备起了等下梳洗的东西,万分不敢耽误。班楚心淡淡笑着,看着白苓的背影兴高采烈的跑出去。

窗外微风徐徐,偶有几片嫣红的花瓣飘荡进来,落入温气腾生的茶杯中。班楚心走至窗前,外面是一处预览的后园,正值孟夏,开满了花,风吹花落,甚是清雅。班楚心静静看着,向探进窗内的一株白兰伸出手去。

身处黑暗的地牢多年,她早已忘记了阳光的样子,而此刻站在这里,看着窗外徐徐盈落的花瓣,这种感觉虚幻的如同场梦。

她死后在先帝二十七年醒来,而这一年,父家抛弃,奸人迫害,嫁给赫连邴,这一年是她一切噩梦的开端。而现在她回来了,不知这样的安排,是不是老天的意愿。

忽的两只雀鸟飞来,拍打着翅膀一前一后落在园中的枝桠上,黑亮的眼珠一闪一闪的向四周张望。班楚心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枝梢啪的断裂,折在了窗前的木桌上。

雀鸟受了惊,拍打了几下翅膀,飞离了枝桠,没有注意到远处窗棂里,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盛满的愤恨与杀意。

既然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班楚心便对天起誓,那些负我害我者,我必将其剥皮拆筋,挫骨扬灰,生不如死!

雀鸟耸入天空,终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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