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南博容心头忽然涌起一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于是,堂堂龙唐德王竟然偷偷摸摸干起了翻墙入室的勾当。
趴在房檐上,南博容悄悄掀起一块瓦片,昏黄的烛光透出来,照亮了南博容隐匿在黑暗中的脸,似乎也照进了他的心。
屋子不大,十几个孩子围在一张老旧的木桌前,一人手捧一个碗,认真地吃着饭,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些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陈旧,也有很多补丁,但是并不肮脏,浆洗的干干净净。而且每一个孩子都是面容干净,衣着整齐,根本没有半点邋遢的模样。
南博容眼见此情此景,心生疑惑。这根本不像是一攸宁说的,是一个乞丐窝,反而更像是一个人人温文有礼的学堂,像一个温馨幸福的大家庭。
这时候,屋里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向来对食物不感冒的南博容此刻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吞了一口口水。虽然他看不清那碗里的菜究竟是什么食材做成的,但是想也能知道,肯定都是些寻常见到吃食。但是,为什么在他闻着,会比宫里那些龙肝凤髓、山珍海味还要香气四溢?
南博容心中疑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花如雪看去。他趴着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花如雪的侧颜。但见少女在烛火中微微低头的那一瞬间,白皙的脖颈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直直撞进了南博容的心底。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拨开缠在少女颈间的碎发。可是伸出手,碰到的却是冰冷的瓦片。南博容如同触电般瞬间收回了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想要永远保护这个女孩的冲动?为什么会这样?
南博容想不通,但是却不敢再看屋内的情形。他怕,他怕他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冲下去抱住她。于是,南博容盖好瓦片,张开双臂,黑色的披风如同鹰隼张开的羽翼,带着南博容眨眼就融入了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屋子里,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吃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做出一些不雅的动作,就好像他们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一样,丝毫没有一点粗鄙之态。
花如雪说过,食不言寝不语,他们一定要做到。在他们心中,花如雪既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又像是他们无法触摸的女神。尤其是一些女孩子,她们做梦都像成为花如雪那样拥有高华气度的女子。
吃过饭,花如雪照例带着大家练习写自己的名字。她用自制的白灰笔在黑墙上写着大家的名字,其他人则坐在下面,手里握着小石块,用尖锐的一遍在地上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这其中,要说学得最快的,当属花九陌和一个约么十二岁的女孩儿。女孩儿原本名叫小草,但是花如雪觉得这名字不好,她们虽然不富不贵,但却是堂堂正正的人。小草这名字,听来便让人觉得贱如微草,总是有些自轻自贱的意味。做人,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又如何赢得别人的尊重呢?
于是,花如雪为她改了一个名字,唤作蓁蓁。因为这丫头本来姓陶,所以全名就叫作陶蓁蓁。“蓁蓁”二字出自于桃夭: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陶与桃同音,故这名字取桃花枝叶繁茂之意。也是花如雪希望这姑娘日后能够有个幸福的归宿。
“如雪姐姐,你快来看看我写的对不对?”陶蓁蓁放下手中的石子,呼唤着花如雪。
花如雪走到近前,发现陶蓁蓁竟然写了两个名字!上面三个字是“花如雪”,下面三个字是“陶蓁蓁”。六个字,虽然写的不甚工整,可是却一笔都没有错!花如雪有些惊讶了,她从来都没有教过孩子们她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只是在第一次讲书时,在黑板上写了一下。难不成这丫头就是那个时候记下来的?
“蓁蓁,你告诉姐姐,你怎么学会写姐姐的名字的?”花如雪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传说有一种人,能够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难不成……陶蓁蓁就是这种被老天爷眷顾的人吗?
陶蓁蓁眨了眨眼睛:“就是那天姐姐写过一次,我就记住了。”
花如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什么。于是,她拉着陶蓁蓁在黑墙前坐下,自己则去擦掉了黑墙上所有的名字,开始在上面写千字文。
与其他文章书籍不同,千字文全篇没有一个重复的字。这对于考验陶蓁蓁过目不忘的本领是大有裨益的。
周围的孩子们见此情形全都放下手里的小石块,围了上来,想要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张诚勇和花九陌拉着大家往后退了几步,给陶蓁蓁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不至于打扰到她。
花如雪在黑墙上奋笔疾书,不过一会儿,就写出了千字文的前四十八字。如果不是地方不够,她真的想在黑墙上写满全部的千字文,看看陶蓁蓁的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好了蓁蓁,你看着这些字,尽可能地记住,看看你能记多少。”花如雪放下白灰笔,对陶蓁蓁说道。
陶蓁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原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黑墙上那些字,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陶蓁蓁拿起地上的石子开始默千字文。与其说她在写字,莫不如说她是在画画。陶蓁蓁到目前为止,一共就认识两个人名:花如雪、陶蓁蓁。这千字文里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现在不过是凭着记忆在那里把这些字画出来。
陶蓁蓁一笔一划地写着,周围的人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丁点,生怕影响了陶蓁蓁默书。没过一会儿,陶蓁蓁就示意自己已经全部写完了。
花如雪走到近前,仔细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她一共写了千字文里的前四十八个字,她能保证这里面的字陶蓁蓁根本不认识!可是,陶蓁蓁竟然写出来了!而且四十八个字,没有一个错字!花如雪被她这逆天的能力骇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怎么样?对了多少?”花如雪不说话,到是急坏了在一旁等待的张诚勇。连一旁的孩子们也是抻着脖子,想听听结果。
花如雪这才回过神儿来,说道:“四十八个字,一字不落,一字不错!”
周围突然爆发出来一阵热烈的的欢呼,孩子们一拥而上,把陶蓁蓁团团围住,眼神炽热地看着她。他们以前只是听说书人的话本子里提过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能见到!更没想到,这身怀绝技的人竟然还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小伙伴!
陶蓁蓁被大家搞得很不好意思,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就想找花如雪替她解个围。可是没成想,她一抬头,就发现花如雪已经不在屋里了。现在她正拉着张诚勇和花九陌在外面待着呢。
“把你俩叫出来实际上是有事情跟你们说。”花如雪一开口,二人就知道,她要说的事情必定和陶蓁蓁有关。
果不其然,花如雪继续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蓁蓁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我想把蓁蓁送去书院念书。她的天赋如果不用起来的话,太浪费了。”
花九陌立刻点头:“我觉得如雪姐说得有道理,蓁蓁的天赋大家有目共睹,如果她一直跟着我们在这里,确实太耽误前途了。”
张诚勇毕竟年纪大些,想事情也周全一点:“我也同意你们的说法,只是眼下有两个问题。第一,书院只招世家门阀的贵小姐们做女弟子,蓁蓁怎么进去?第二,我们现在没有什么钱,怎么供蓁蓁念书?”
花如雪思虑片刻说道:“女弟子一事好解决,让蓁蓁女扮男装混进去就是。左不过她年纪还小,眼下先解决了念书的问题,后续的事情,咱们后续再想办法。先让蓁蓁进去念书才是要紧事。”
张诚勇和花九陌仔细思虑片刻,都觉得这事情可行。陶蓁蓁身量娇小,若是虚报个年龄,变作男娃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平日里生活起居就要多加注意,不要被人发现端倪。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了……
张诚勇想了想,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咬了咬牙说道:“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不必操心了。好好给蓁蓁准备准备,年后四月初是崇文书院招生的日子,咱们蓁蓁,非要进去,考他个女状元回来不可!”
花如雪和花九陌对视一眼,不知道张诚勇有什么办法能够筹到一笔学费。要知道,那崇文书院可是帝国最好的书院,学费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交得起的!可是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花如雪又觉得这事儿也许他真的有办法。
实在不行……花如雪忽然想起来那个曾经救过他性命的汉子,安如山。他就在帝都。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是什么龙虎堂的堂主。如果张诚勇实在没有办法的话……那不如先找他借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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