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浔早就不在书院里了,他此时正拿着手中的银票沾沾自喜。
在破庙里睡了一夜,一大早和前两日遇到的那个茶商做完买卖,他就打算离开张掖了。
此地不宜久留。
他将拇指放到口中舔湿,最后数了一次银票,十张一百两,一分不少。他把银票揣进怀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扯开一个笑:一群穷鬼。
张掖城中来往的商贾和马队渐渐多起来。
一支从建邺来的马队,从吴浔面前悠悠地过去了。
为首的女子一身男装,身上裹着一件火狐皮白貂领的大氅,只露出墨色的交领来。她脚上蹬着一双绣云锦皂靴,踩在一副鎏银的铜马镫上,时不时用脚跟轻轻踢一下马肚子,那马儿便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再看她头上戴着一顶竹条绷了白织锦缎的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吴浔从道旁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她的腰间系着一条白玉扣腰带,五福的络子上还坠着一方墨玉篆刻的小印,随着行动在空中一甩一甩地向前。
再看后面的马队,虽然只有七八匹马,跟着三四个下人和一个年长些的管事模样的男子,却带着不少值钱货。
大概是已经到了目的地,整个商队的人都有些松懈,带着愉悦的目光探究着城里的商铺和街巷。
吴浔摸了摸脸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还是忍不住悄悄跟了上去......
裁缝铺里,佳桂正对着一块铺在柜台上七尺余长的墨色湖绸比划。
她右手拿着那把灰扑扑的剪子,在半空里比划着裁剪的轮廓,歪着头问一旁收拾料子的老牛:“是不是很像先生?”
老牛才从见到王峥的震惊中缓过来:“确实是像,我已经在着手打听他的来历了。”
佳桂点点头,目光又回到她眼前的绸缎上:“你去给他量尺寸的时候,顺便问问小猴子。”说着又发愁地感叹:“吴妈妈教了我好久,我还是不会裁衣料,看来先生是真的没有给我这个本事了。”
她脸上露出一点点困惑,在旁边的老牛看来,就像自家的小孩子够不到橱柜上的饴糖,有一种少女的娇憨。
老牛看着她滴溜乱转的眼珠,只好妥协:“你去后院做吧,我看着铺子。”
佳桂冲着老牛做了个俏皮地鬼脸,有些诡计得逞后的小小得意。
她将手中的剪刀随意地别在腰带上,抱起绸布就进了后院。
院子里花木的香气已经比前几日淡了,墙角的花圃里,大多数叶子也已经变黄了,露出几分秋天的萧瑟来。
佳桂看着院子里空旷的样子,不由在心下嘀咕,家里也太冷清了些。
她走进空旷的正房,将绸缎搭在靠窗的一架黄杨木屏风架子上,回过身销上了门。
腰间本来灰扑扑的剪刀渐渐散发出一阵光华。佳桂取下剪刀,朝着架子上的绸缎扔过去:剪刀变成了金色,原先看起来陈旧的灰暗不见了,代替的是金色的梅花缠枝图案。
金色的剪刀在绸缎上飞舞,佳桂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也算是手巧,可就是学不会女工,裁衣织绣都糊的不行。先生好笑之余,就给她画了这把剪刀,还曾笑着说,就当是提前给她备的嫁妆......
不一会儿,布料已经裁好,佳桂上前去勾住悬在架子上方的剪刀柄,别在了腰间。她将裁好的绸缎和周围地上剪下来的碎布头裹在一起,想了想,先放在了一旁。
嘴里嘟努着:“来都来了......”
她取下簪在发间的簪子,那本来木雕的簪头忽然软下来,变成了一支真正的毛笔。她走近墙上挂着的百兽图,选了一片树丛中小小的留白,画了两只小鹅:圆滚滚的身子,毛茸茸的脑袋,微微张着的嘴,一只歪着脑袋对着她,另一只将头搭在这一只的后背上。
佳桂往后退了两步,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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