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回来,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郑安和王峥正在吃饭,赵成已经通禀了进来。王峥和赵成同级,他见赵成进来就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二人相互行了礼。
郑安却还是军营中那副豪迈的样子,他嘴里含着一口饭,拿手指了指两人中间的空位。
赵成与他已经共处了三个多月,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与他客气,自己盛了饭坐下了。
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王峥一边慢条斯理的吃饭,一边看赵成的脸色。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这个赵捕快不论遇到什么事,脸上都是这幅木然的表情,再配上脸上的刀疤,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自己要想替父亲找到百兽图,除了要摸熟郡守府,还要提防赵成才是。
三人匆匆吃完饭,就去了郑安的书房。
王峥进去以后,环视了一圈郑安的书房。和上一次进来时的小心翼翼不同,这次他非常自然,仿佛只是好奇书房的布置。
郑安的书房里只是简单的陈设,书架上并没有几本书,笔墨倒是存了不少。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幅两尺来长,一尺高的舆图。上面绘着西北和吐蕃的地形。
郑安本来迫不及待想问赵成,见他盯着舆图看,就招呼他:“王兄,这是家父生前在军前用过的舆图,家父战时日日盯着这幅舆图看,后来我就偷偷藏下了,军营里那群老东西也不敢来要,就向上面报了遗失,算是留下一点念想吧。”
王峥想到母亲,面上显出一丝同情,郑安却早好了,他豪迈地说:“若是互市不顺,我还要凭着这舆图再打回去!”
赵成始终没有说话。
三人在桌前坐下,郑安示意赵成:“赵捕快先将查案的进展与我们说说。”
赵成来的路上就理清了思路:“在下先查了和任朗定过亲的人家,正是在任朗书院中就职的杨先生,叫做杨朝林。杨先生和杨夫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叫杨柳。这杨柳姑娘本来是口头上与任朗做了亲的,后来与任朗退亲,并不是因他父亲去世,是这任朗读书懈怠,只想发财,染上了赌牌九。后来杨夫人看中了医馆的苏公子,这苏公子与任朗也是同窗,读书也算用功,苏博先生和苏夫人也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就下了小定。”
赵成顿了一下,郑安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茶。赵成接过来海饮了。
这边王峥已经将几个人名记了下来。用线条将几个关联的人连了起来。
赵成继续道:“在下又去询问了杨先生和杨夫人,杨夫人见过那只钱袋,说是下定的时候女方送绣品,这是她专门从何记裁缝铺买了一匹苏州产的织锦缎,给苏夫人做了一套衣裙,给苏先生和苏公子各做了一只钱袋,这只绣文竹的钱袋,是做给苏公子的。苏公子大名正是叫做苏青竹。”
说到这里,王峥的宣纸已经写了一小半了,人名之间的线条也交错复杂起来。
郑安抬起头:“如此说来,最有嫌疑的还是苏先生或者苏公子了?要不然苏公子的钱袋,为何出现在任朗身上呢?”
赵成回道:“这事在下却不清楚,不过,在下在寻访绣球胡同的街坊时,有人说前几日看见过苏大夫的夫人进出绣球胡同,去的好像就是满氏家里。满氏平常家中雇了一个做饭的婆子,家住向阳村。前几日却被辞退回家,所以在下昨晚连夜去了一趟向阳村。”
王峥将宣纸上的苏夫人与满姑娘两个名字连了起来,在线上迟疑了一下,留下个墨点。
他抬起手将笔搁在太湖石打磨成山形的笔架上,问赵成:“那你去向阳村,查实了吗?”
赵成回道:“查实了,那婆子也是最近才被辞退。她说苏夫人是来给满姑娘看病的”,他说着有些迟疑“满姑娘得的是妇人病,这些年一直是苏夫人给她看。说那天苏夫人来的时候,满姑娘院子里还有一个年轻后生,见到苏夫人还很吃惊。”
郑安跳起来:“是任朗吗?”
赵成道:“那婆子说是个面生的年轻后生,任朗常来,她是认得的。”
王峥面露狐疑,案子到了这里,好像凶手就是苏博父子了。
郑安也很困惑,忽然他问:“那满姑娘雇了这个婆子多久?为何突然将她辞退了?会不会是这个婆子心存恼恨?”
赵成回道:“回大人,那婆子听说满氏死了,还唏嘘的半晌。满氏辞退她,只告诉她自己找了个好人家,那人不但不嫌弃她,不日还要遣媒人上门来求娶。虽说是辞退,却也是好聚好散,满氏还赏了她好些厨下的家什”,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在下查了这婆子的的两个儿子,身上也不见伤痕,近来也从未进过城。不像是杀过人。”
郑安头痛起来。
王峥问道:“苏大夫父子身上有伤吗?”
赵成摇头:“不止苏先生父子身上没有伤,医馆里的下人们身上也没有伤。”
王峥看了看笔下的宣纸,所有的名字用线连来连去,像一个复杂的闭合的环,可是其中任朗和满氏已经死了,线索仿佛就断在这里。
他想了想,向郑安道:“大人,我想去苏大夫家看看。”
郑安点头:“那我去杨夫子家看看,如今的关键,是那个钱袋如何在任朗身上。此事还是要慎重,不然杨家小姐的名声就毁了。”
赵成一听,赶忙道:“这个在下问过杨先生,说是苏公子书院丢了钱袋,已经向他家请罪了。书院里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偷的,任朗就已经因为行为不端被赶出去了。因是姑娘家绣的钱袋,却不好大张旗鼓地找。”
案情捋到这里,仿佛是一团雾气中出现了一座小岛,只是小岛的全貌还看不清楚。
郑安回想到之前去义庄听仵作说的话,两个人后背上一左一右,都有死后鞭尸的痕迹,鞭尸的人应该是将两人并排摆在床上,用两条被子遮挡起来,连被子一起鞭打了数十下。任朗趴在外侧,满姑娘在里侧;任朗是被切割了颈部,满姑娘却是被勒死的;任朗死前挣扎不停,而满姑娘毫不反抗。仵作说满姑娘死前应该被下了药,所以没有反抗,但是尸首发现得晚,又很难验出是什么药。
这一切听起来,不是仇杀就是情杀。
郑安想了想,同意了王峥的要求:“那就麻烦王兄跑一趟苏大夫医馆。”
他又对赵成说:“你既然已经去过了书院,明日再陪我去一趟,看看任朗和苏大公子到底平日里关系如何。”
二人都点头应承了。
赵成累了几天,见暂时无事了,干脆地吿了退。
王峥看着墙上的舆图,迟疑了一下。
谈完公事情,郑安只觉得心累,这几日街上一定是沸沸扬扬了。凶案未破,流言四起,吐蕃的互市使团就要带着第一批商队来张掖了,中原过来的商队也慢慢多了起来,这个月给皇上的请安折子也没有写,长姐和母亲在家也不知道好不好,自己不在家,也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
一时间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整理。
转头却看到王峥还在盯着舆图看,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划过,转瞬即逝。
王峥回过神来正好看到郑安两眼放空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心虚连忙起身告辞:“郑兄稍作,我先回去做做准备。”
郑安正心烦,也不留他。
王峥走后,郑安走到书案前,拿起刚才王峥记下各人名字和关系的宣纸,蹙眉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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