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玉环垂下,染了血色的金色丝绦在素衣女子眼前晃动着,她眼中含笑,似乎带着无尽地情意,看着素衣女子,问:
“姐姐,你,不看一看吗?”
水榭之中,凉风骤起,卷起案边经幡。素衣女子始终未曾睁眼,只是握紧手中念珠。
锦衣女子等了片刻,冷哼一声,终于不再装样子:
“顾青青,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也是,论起冷心冷情,这世上哪儿有人能比得上你?就连亲子,说杀就杀,还有谁你在乎呢?”
又刺了素衣女子几句,见她仍犹如跟木头似的,甚至连此前的颤抖都不见分毫,锦衣女子发泄过后又觉索然无趣。心中思量,若不是朝中几位阁老犹在保着她,她早就请王爷将这姓顾的交予她处置了。
不过,想必,也等不了多久了。顾家一倒,朝中能用兵者,就只有她家兄长。北魏铁骑当前,届时朝中依仗她兄长,想必这小小要求,王爷必然不会不同意。
思及此处,锦衣女子冷哼一声,将手中玉环随手掷下,扬长而去。
“此物便留给姐姐,也算姐妹一场的心意。”
片刻后,水榭再次恢复寂静。
素衣女子,亦是锦衣女子口中所称顾青青,听见那院门落锁声,方才如同被人抽取筋骨般,软倒在地。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划落,滴落在毡垫旁。她跪伏在地上,颤抖着手,拾起那枚金丝缠绕的玉环,小心握在手中。
“大哥……”
边城要塞,火光通明。渭北刺史府中,来往匆匆。议事厅内,众将集聚,愁云惨淡。
主座之上,定州刺史看过诸将,开口道:“前线来报,北魏军已然开拔。恐三日之内便要到得焦阳县。焦阳守卫不足两千,根本无力与北魏大军一战。焦阳一过,一日之内,北魏大军便能到得渭北。我已着人将军情送往王都,王都距此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日。到时再加上调兵遣将所费时日,援军恐怕至少也要五日才能到达。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一时间,满室无声。谁都知道,最坏的准备是什么。
“整个定州兵力不足两万,北魏军号称三十万,要拿什么守?!”有将领愤然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刺史长叹一声:“守不住,也要守。渭北守不住,定州就完了。定州一过,便是天水关。天水关据北是天险,易守难攻,但若大魏破了定州,从西长驱直入,天水关定然难守。倘若顾将军……”
言及此处,刺史停下不语。他身侧一青年将领接道:“倘若顾将军在,平西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制住北魏大军不在话下。可如今,平西大军群龙无首,只怕令至也难迅速集结北上。便是北上,军心涣散,又如何与虎狼一般的北魏大军一战?另者,倘若顾将军在,北魏大军又如何会挥师而下?!朝中奸……”
“方儿!”
刺史猛然断喝,止住他的话头,又看向其他将领,只见众人皆是义愤填膺之色。他缓了缓语气,道:
“休要再说此话。行军之人,不言朝堂,但见军情听军令,保家卫国而已。如今,大敌当前,多说无益,只计较如何守城退敌,好待援军。”
那青年将领愤然之色犹未平,刺史又劝道:
“顾将军一生守御边西,卫我疆土。他曾有言,但有他在一日,不叫胡马伤我大晋子民一人。想必诸君也是因此,才将顾将军奉为楷模。君可知,将军蒙冤当日,手中千骑,为何孤身入狱?只因他不愿因己一人私耗大晋兵力,也因他无愧于心,他信这世间公义。况且最终陛下已然收回成命,然则事情已成定局,又怎奈何?这是天意,天妒英才。我知你等心中意难平,但这天下事便是如此。”
“我等为官者,只需记住,为国为民,无愧于心。其他诸事,且随天意去吧。”
众将听闻,皆有思索,愤然者仍有,但俱再无愤言私语。
刺史挥手招来门下长史,令其展开地图,诸将上前,一同谋划布置。
更鼓几经,厅内诸人散去,唯余青年将领和刺史两人。
灯下,刺史原本苍老的面容此刻犹为沧桑,他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许久道:
“今宵东方不见日,总有夜尽天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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