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玉衡分别后，林青云心事重重地朝医馆赶去。小舅舅的话虚虚实实，但明确地将梅花暗器的来源指向了欧家。没能从欧家这里获得凶手的信息，反而将欧家也与凶案扯上了关系。

欧家……

欧家的谁？是他主动将暗器给了凶手？还是暗器遗失？又或是其他不知名的缘故？无论他是谁，他与凶手到底有无关系？

分别的时候，杜玉衡说：“如果是欧家的某个人将梅花暗器给了凶手，那他手上应该不止梅花暗器。是非曲直，等抓到人，就知道了。”

抓到人，谈何容易？茫茫南都，又该到哪里寻找？

“云叔！”

刚到巷子口，只见三人从对面巷中极掠而出。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怀中还抱着一人，另一人身形纤弱，着黑色斗篷，先一步上前，正是顾青青。

顾青青见林青云已经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不到一刻的时间，篍景已经吐了一次血。趁着进门的空档，顾青青略去细节将事情缘由简单地同林青云交代了一番。

“思卿？”未曾想，林青云听完之后，竟是对这个名字格外感兴趣。“哪个思？哪个卿？”

“说是思念的思，公卿侯爵的卿。”顾青青换掉思卿自己介绍时候的说辞。

“这小子有些蔫坏啊。”林青云若有所思道。

顾青青不明所以，林青云啧了一声，道：“不见山河只念卿。汉朝亡国君成王不思国政，一心只念梦中卿，还把自己名字也改做思卿，以表爱意。思卿这名字哪里会有父母拿来给孩子正经起名的。这小子是在糊弄你呢！”

就在说话间，被林青云念叨的思卿已经跟了上来，正听见林青云最后几句，他唇角微勾，却没有出声，只是放缓脚步。等到林青云说完，才跨步走到顾青青身后。

地上人影纷乱，高大的影与纤瘦的影交错，再重叠，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林青云点亮烛火，指使着思卿将人放到里间，随即坐下诊脉。

“内腑受了重伤，经脉阻滞，而且中了毒。外伤也很凶险，手臂上的倒还好，胸口的这枚直接扎到了心脉处。”

林青云放下篍景的手腕，查看他心口处的伤口，道：

“先把暗器取出来，伤口清理止血，等明早人醒之后再行针解毒。青青，你是姑娘家，这里不方便，你去外间等着。”

说着，又看向思卿：“小子，你留下帮忙。”

顾青青应声出去，留下思卿与林青云在内。林青云从床尾矮柜上取过工具，放在用烈酒一一擦拭。思卿则按照他的吩咐，把篍景的衣物除去。

“没有麻药，你按住他的肩膀，如果人醒了，就点昏过去。”林青云拿起镊子，视线滑过思卿下颌的瞬间，停顿了片刻，道：“小子，你认识我家青青？”

思卿隔着面具与他对视，眼中带上一丝深意，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就是不认识？”林青云压下心中不切实的联想，道：“那你为何出手相助？”

“路见不平，应当应分。”

“好一个应当应分！”林青云笑道：“你这性子，我倒有些喜欢了。”

屋内两人的人影晃动，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顾青青听见林青云与思卿间的问答，知道他是在试探思卿。思卿的出现实在巧合。

深夜之中，若无要事，怎会无声伏行？若是有事，却丝毫不见着急，反而盘桓停留。好似，他就是专为此而来。

他到底是谁？又究竟为何而来？

几声闷哼传来，复又归于平静，林青云挽着衣袖走了出来。

“云叔，怎么样？”顾青青站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小托盘，那是两枚带血的梅花形暗器，应当是从篍景身上取出来的。

“人已经睡了过去。”林青云道：“这是从他伤口中取出的梅花镖。与一般的飞镖不同，这两枚梅花镖刃有弯形锯齿，应该是能够回旋的。”

顾青青点头：“的确能够回旋，我正是因此差点被那人算计。”

林青云舒了一口气，道：“方才，我去找了杜玉衡。他对我说，连环案的凶手，也有梅花形的回旋暗器。这种回旋暗器，只有龙泉的欧家庄能制作，所以十分稀少。如果不出意外，今晚袭击你们的黑衣人和那连环案的凶手应是同一人。”

“都是蛊师，又都使用梅花镖。对了，杜玉衡还说凶手大约七尺左右。你遇到的黑衣人呢？”

顾青青略微回想片刻，道：“应当差不多。”

“那应当就是同一人了。”林青云肯定道：“这么多的特征重合，不可能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还都让我们遇上。如此一来，便好办了。我们只需要等明早里面这位醒了，既能解了蛊毒，又能问到凶手所在。”

篍景看似与那黑衣人关系匪浅，应当能够问出不少信息。但解蛊毒……

“云叔，篍景内伤严重，能运功驱蛊吗？”

方才黑衣人驱动蛊虫时所吹奏的笛声，除了音调特殊，其中还灌注了内力。因此顾青青推测，控蛊恐怕也需要一定内力。

“一般的蛊师驱蛊可能比较麻烦，但对于有些厉害的蛊师来说，他们炼制的本命蛊，是不需要内功驱动的，只要动用心神，便能驱使它。而且对于蛊师来说，本命蛊吞噬低阶的蛊虫其实也是一种滋补。”林青云回头看向房内，压低声音：

“这位蛊师腕间所戴的那只银镯，不是一般人所能佩戴。那是南疆蛊术门派神月教专属，上面所刻纹路代表了身份的高低。他腕上的这一只，刻的是半月。”

“神月教中，以半月为尊。寓意阴阳相合，交替流转。”

“能佩戴半月纹饰，地位应当不低。南疆不同于汉族，向来力量为尊。地位越高，蛊术相应就越高。”

“依你今晚所说情形，那黑衣人是这蛊师的师弟，而且两人间还有仇怨，那么到时候，他驱蛊的时候，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不会犹豫……吗？

顾青青又想起那看似步步紧逼的杀机，实则处处留有余地。

还有篍景反反复复提及的生死，以及言语间的未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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