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长公主的话深深触动了顾青青。她不禁回想,过去是否曾听过浔阳长公主类似的劝诫?大约是有的,毕竟公主一向视她如亲女,见到她当时泥足深陷怎会不劝?只是她当时太入魔,谁的话大概都听不进去,才最终一错再错。
顾青青在公主府中安稳地呆了一下午,宫中直到傍晚才递了消息,说是月贵妃仍旧在昏迷之中,宫中太医全部都在留仙宫中候着。皇帝则是自从午时进了留仙宫,便一直守在月贵妃身旁片刻不离,之前随行的太医也没有发落,跟其他太医一起在留仙宫候着。
浔阳长公主闻言,倒是有些诧异,随后安慰顾青青,皇帝既然暂时没有发落人,那便是好消息,说明月贵妃情况暂时还算稳定。顾青青听了,口中应是,却无法放下心来。浔阳长公主只说了一种可能性,还有一种可能——月贵妃情况危急,皇帝已经无心关心其他。
联想上一世皇帝对月贵妃的重视,这种情形并非不可能。顾青青心中忧虑,脑中不断想起上午楼船上见到月贵妃的所有场景。
如果是有人谋害月贵妃,怎么偏偏好巧不巧赶上她去觐见时病情发作?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更让她在意的是从醒来到见月贵妃,她并没有做什么与前世不同之事,那么是什么引发了这种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变化?
还有月贵妃口中所说的故人,上一世更是从未听过。她与谁相像,那个与她相像的故人又是谁?为何上一世她并没有提到?虽然顾青青并不觉得是所谓故人导致月贵妃情绪激荡,从而昏迷。但她直觉,那个上一世未曾提及,这一世去出现的故人十分重要。
顾青青还特意询问了长公主,顾家是否曾与月贵妃有旧。长公主却是摇摇头,颇有些寂寥地说道:“月贵妃进宫时,我已经去了漠北。等到再回来,这都中的故人走的走,散的散,剩的几个也没什么可见的了。故而闵姐姐是否曾与月贵妃相识,我也不清楚。”
浔阳长公主口中的闵姐姐,正是顾青青之母闵长缨。浔阳长公主之所以与闵长缨关系亲密,不仅是意气相投,也因两人有血亲关系。
闵长缨之母与浔阳长公主之母乃是亲表姐妹,自幼关系要好,如同闵长缨与浔阳长公主一般。只是后来一人嫁到河西闵家,一人嫁给当时还只是丰城郡王的先帝。
闵家乃前朝簪缨世族,孝武之变后,避居河西祖地不出。丰城郡王封地却在南方,二人自此分离,直到闵长缨嫁给了顾父顾廷之,两姐妹在一次世家宴席中一见如故,才又续上关系。
长公主又道:“不过,就算是常年呆在南都的老人,也难有能清楚这等事的。不说你母亲,因身处顾家,与人交往极为注意。像月贵妃这等敏感人物,她若是认识,只怕也不会与人说。单说月贵妃,整个宫里除了我那皇兄,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背景。我那皇兄对她护的极紧,当年曾经有传言说她其实是北魏人,结果没过几日,宫里就清了一片。连祖籍是哪儿的都没人知道,更不要提家族和旧识了。”
“北魏人?”
长公主笑道:“宫里传出的话,你就当笑话听听。”
长公主对宫中之事没什么好感,非是密切相关,她不爱去多听,也不屑去传播。但这个关于月贵妃是北魏人的传言,顾青青却也听过。并不是长公主说的几年前,而是前一世的几年后,而且传言也并非局限宫中,几乎闹得整个南都满城风雨。
也正是在那场风雨中,顾青青最终与赵允诚决裂,从此分道扬镳,生死相对。想起往事,顾青青难免又有些神思不属。
廊外远远传来更鼓声,中庭更漏滴答作响,催人入定。
长公主收了闲话,安慰顾青青道:“好了,好孩子,别多想了,万事还有姨母在呢。去休息吧,等明天天一亮,什么事儿啊,就都好了。”
此时已经将近亥时,顾青青知道长公主作息规律,每到亥时便要歇下,也不再多打扰她,道了别便自去厢房休息。
院外,天井中月色明亮,庭中草木枝叶可见。
顾青青抬头望向井外,圆月当空,犹如银盘。今时月,旧时人,轮转不休,纠缠不休。夜风乍起,掀起裙角发梢,旧日如梦,今日也似梦。明暗斑驳,怪诞曲折。
“我本欲隐归南山,奈何南山多来客……”
青绸织就的披风带着淡淡的熏香,落到肩上,挡住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
“青青,你说什么?”身后,传来狄春兰疑惑的声音。
“没什么,狄姐姐。”顾青青看向她,笑道:“走吧,回去。”
浩瀚波澜平地起,不扰化外无为人。纵有千般局,我不入局,再多波澜也只是沾湿衣角。只要,我所要守护的,所在意的,都安然无恙,湿了衣角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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