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百计的快马从身边飞过，马蹄卷起一阵烟尘，一直上升到妮妮的头顶，这些盗匪们坐在马背上，嚣张地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骄傲地挑起鲜血喷溅的身体，恐惧的百姓们互相推搡着逃命，泪水混着泥土，都淹没在盗匪肆意的狂笑声中。

浑身裹满了泥土和鲜血的妮妮从地上爬起来，脏兮兮的小手不停地在空中摆动，试图挥散眼前的烟尘，小脑袋不停地在杂乱的人群中寻找着，脸上布满了鼻涕和眼泪，忽然间目光看到了一个被盗匪的大刀挑走的小小身影，她脑中一嗡，失声地哭了起来。

“思凡哥哥——”

妮妮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冰凉的江水正泡着她的小脚，厚厚的雪花已经淹没了她大半个身子，本就苍白的脸蛋此时更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冷，太冷了……

她想赶紧爬起来，找个地方取取暖，不然自己恐怕就要被冻死了，可她试了好几次，被冻得僵硬的身体仿佛没了知觉一般，仍旧直直地仰躺在雪里，她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了。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这或许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还温热着的地方了，她抬头看着天空上飘落的雪花，任凭它们摇摇晃晃飞进自己的眼睛里。

“娘亲，妮妮不想死，妮妮还没有见过你说的仙山，还没有结交一群师兄师姐呢……娘亲，妮妮不想死……”仰躺在雪地中的小人动着自己那惨白的小嘴唇喃喃着。

只有七岁的小女娃便这样躺在江边，浸泡着碎冰碴的河水裹着她的小脚，给她的身体更多负担，但她没有力气将自己的脚从江水中挪开，更没有力气拍掉自己身上那层厚厚的雪花。

眨眼间，这个小姑娘便要失去所有的生命迹象了，但令人为之震撼的，便是她迟迟不肯咽下的这最后一口气。

妮妮眼前的景物开始迷离了起来。

正当她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呀，还从来没有见过七岁的凡人娃娃能够坚持这么久不死的。”

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声。

妮妮没有知觉了，但她感觉仿佛有人将自己的小脚从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挪了出来，用柔软的布料包裹住，又把身上的雪花拍掉，她忽然温暖了起来，像是进入了什么人的怀里，妮妮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娘亲的肚子里，像是还没有被生出来的时候，被羊水包裹着，格外的温暖。

她用刚刚恢复来的力气抓了抓眼前人的衣襟，小脸往人家身上蹭了蹭，轻声喃喃着睡去了。

“娘亲……”

慕容云秀听着怀中小娃在睡梦中朝自己叫娘亲的声音，心脏不由轻轻颤了颤，在大雪纷飞中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是你自己找来的，往后可莫要恨我。”

大雪纷飞中，一袭红衣的女子抱着冻僵了的小女娃向着前方走去，待走远了的时候，忽见那红衣女子的脚尖在雪中轻点了几下，身体便飞了起来，那猎猎红衣在空中飘摇着，好似一朵盛开的火莲花般。

*

“你醒啦。”

妮妮醒来的时候，慕容云秀转过了头来，朝着妮妮弯了弯眼睛。

她睡着前还记得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醒来之后便出现在了这样温暖的房屋里，妮妮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周围的东西。

简单的房屋在中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板凳，一张床和一个火炉，此时一身红衣的慕容云秀正坐在火炉旁边，她仿佛在烤火，但看样子，她一点儿都不冷。

妮妮想要开口说话，但张了张嘴，嗓子干哑得厉害，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见此，慕容云秀便从桌子上给妮妮倒了杯水送去。

妮妮喝了水，这才缓和了些，扬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抬头瞧着慕容云秀，默了半晌，忽而开口问道：“这里是地府么？”

慕容云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小女娃软软的脸蛋，开口说道：“这儿啊，是离你们俗世最远的地方，离修真界最近的地方，是空无界。”

“空无界，是地府吗？”妮妮愣愣的听着慕容云秀说的话。

“当然不是啦，”慕容云秀瞧着眼前已经被自己清洗干净的小孩脸蛋软软的嫩嫩的，黑宝石般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愈发觉得可爱极了，便一边揉着她的脸蛋一边说道：“空无界是连接凡间界和修真界的地方，修士们若是想要进入凡间界，便必须要通过这个地方，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片混沌虚无，人在这里极其容易迷失自己，历来在此地迷失的修士可不少，所以你可要乖乖地呆在这个屋子里，要是跑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妮妮虽然是凡间界的人，但从小便是听着娘亲讲着仙山的故事长大的，是以听到一些新奇怪异的东西也不觉得惊讶，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亮了亮，看着慕容云秀说道：“我听娘亲说过，这世上有凡间界和修真界，故事里的仙山都在修真界中，从这里出去了，我就能够见到仙山了吗？”

听着妮妮说的话，慕容云秀的眼珠子一转。

修真界自古便有规定，但凡修士想要进入凡间界，务必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绝不可向凡间界暴露修真界的存在，看起来这个小女娃的娘亲曾经便是从修真界去往凡间界生活的修士，而且她并没有遵守规定，起码，她的女儿知道了修真界的存在。

正当慕容云秀为妮妮娘亲的不靠谱而感到恼火的时候，却见这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正抱着自己的脖子，笑眼弯弯地看着自己问道：“大姐姐可不可以带我去仙山，我走了好久好久了，一直都在找仙山。”

慕容云秀的心登时便软了软，便开口问道：“你的娘亲呢？既然你娘亲知道有修真界的存在，那肯定就是修真界中的人，那她为何不亲自带你来仙山呢？”

话音落下，妮妮的眼光不由黯淡了下来。

“娘亲死了，爹爹也死了，妮妮很早很早就无家可归了，妮妮是被思凡哥哥养大的，可是盗匪来了，思凡哥哥也不见了，娘亲说过，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仙山，妮妮就走啊走，走啊走，后来就掉到了江里，爬上来的时候睡着了，天上……就下雪了……”

听着小奶娃子说的话，慕容云秀心中吃惊的同时，脑袋上出现了三道黑线。

这当娘的，还真是坑娃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弯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样吧，小妮妮，你认我当师姐，师姐教你一些法术，等你再长大一些，师姐就带你离开空无界，去找仙山怎么样？”

妮妮眼睛一亮，软糯糯地叫道：“好呀，师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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