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说罢,第二日,言暮去了营狱查探。
在那苦闷不堪的营狱待了半天,让她这个静不下的小少侠焦躁不已,到了换班之时,她便一溜烟地跑回应日尧的营帐里。
夜色之下,她踩着脚下扎实的黄土地,熟门熟路地跑到那亮着满堂灯的营帐,却不料,远远便看见站在帐门前的林副官,只见他脸容端正,浓眉大眼,一道疤痕却从右脸鬓角一直延伸到他的脖颈,他虽没有先前副官朱大成那般魁梧,却一脸老实正直的模样,她听说此人是朱大成被抓之后提拔上来的,言暮先前还问过宋望为何不留多些时间观察人选,这般果断就选了他。
宋望也不过轻轻一笑,阔达地说道:“用人不疑。”
“李护卫。”林副官客气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言暮颔首回应:“林副官,将军在世子帐里吗?”
林副官点头答道:“是,我去通报一声你来了。”
言暮见对方应声转身,连忙伸手阻止:“不必了!”一只手有力地挡住了对方的动作,带着内力的劲儿让对方不由得错愕了一下,“我在门前等就好!”
“李护卫你不是英武卫吧。”林副官忽然笑道。
言暮不明所以,但也不打算隐瞒,便直言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林副官微微一笑:“英武卫不会在佩剑上穿络子的。”
言暮闻言连忙看向腰间碎星剑上那串青色的剑穗,不由得失笑,这串络子还是雪静给她编的,雪静她最爱编络子,开心的时候会编,伤心的时候也会编。
她没想到对方竟观察如此入微,便笑着说道:“家里人爱编这玩意……”
“李拂,进来。”
忽然,应日尧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声线传来,言暮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与林副官相视一笑,便点了点推门进了营帐。
一关上门便听到宋望的调侃:“表 妹,昨晚去哪儿溜达啦?”
言暮有些过意不起地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见到她窘迫不已的模样,坐在书案中的应日尧对着她语气冷淡地开口:“今日探查如何?”
得到解围,言暮连忙抬头准备回答,却不料被宋望插了嘴:“哟,心疼了?”
“心疼?”这下才轮到言暮开口,却不明白宋望话中含义,谁心疼谁了?
宋望看着表妹歪着脑袋不明就里的模样,不由得苦恼地挠了挠头,表妹还没开窍呢!罪过罪过!
“咳咳。”宋望假装正经地干咳了一声,也问回正事:“今日去那牢狱走一遭,有何收获?”
表妹脑袋瓜子好,查案比那刑部的人更抽丝剥茧,来帮他们探查“俘虏”,一定能有所收获。
宋望这般自信满满,转头却见言暮更加凝重的神情,她摇了摇头,经过一日的观察,实在没发现那群俘虏有何特别之处,便跑了回来想从他们的“来处”寻求蛛丝马迹。…
“我总算知道为何你们查了这些日子都查不出,他们真的太寻常了,那十六个人皆是长相平常的中原人,会讲匈奴话也会说我们的话,拷问之下他们也坦白了是被呼衍普提以银两收买才会为其卖命,协助他看守武器库。但这就奇怪了,假如是收买,那必然是可弃之人,但却引得匈奴左右贤王,一个鼎力救之,一个使计杀之?”
应日尧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苦恼疑惑,却灵动不已的言暮,只见她依旧歪着脑袋,但目光却透露出她不言败的性子。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唯一的解释应是:“我派人查过他们所有人的底细,确实都是世代活在漠北三城的中原人,漠北不少人有匈奴血统,会说匈奴语亦不鲜见。他们贪财卖国是真,但我猜,在这群人中必定混进了特别的人。”
应日尧目光锐利,从桌案上拿起一个册子,抬臂一挥, 向着言暮方向扔去,她反应迅速,伸手拿起册子,打开一看,正是十六个俘虏的家谱底细。
此十六人不是举目无亲,就是地痞无赖,想必也只有这般的人,才会在这种节骨眼,做卖国的勾当。
“但是,为什么呼衍普提要在墨城郊外建武器库?”言暮将手中的册子放在茶桌上,行至沙盘旁边,仔细地看着漠北地势。
武器库的在墨城南郊,那处靠近河川,又在悬崖洞里,隐蔽是够隐蔽,但也极其潮湿,在那处囤积弓箭刀斧,不见得是处合适之地。
听着她的话,应日尧也盯着沙盘凝视。
宋望呆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二人苦思冥想的模样,天机山上无数日夜,端坐在书案上坐观天下的三师弟,终是走了出来,他知道应晖绝不愿意让日尧建功立业,这些年对他与英王打压不轻,如今能来漠北带兵打仗,还是因为他承诺会带上留在盛京所有的英武卫奔赴漠北。
纵然应晖不在乎漠北三城的百姓是死是活,但能将英武卫赶出他的地盘,而漠北真的能够打胜仗,对他来说是乐享其成,这般才愿意下令让应日尧前往北疆。
静默之间,言暮忽然想起之前在蜀地绑了君必鸣的事,那时她把君必鸣绑在一处悬崖的洞窟里,刚走出窟口便看到几条吐着信子的蛇在那处盘旋,吓得她连忙取了雄黄酒洒在他周围,思及至此,她便直言问道:“这处悬崖洞里也有蛇吗?”
“蛇?”宋望挠了挠后脑勺,摇了摇头:“那处是蝙蝠窟。”
“蝙蝠……”言暮喃喃地念道,心中老是觉得呼衍普提会在那个地方囤武器,实在离奇。
灯光照在应日尧那张棱廓分明的脸庞,将他锐利的眼神照亮,他抬头看着还在苦思冥想的言暮,大概没有她循循善导,自己也联想不出前因后果来。
“李拂。”他开口唤着还站在沙盘旁的人 儿,言暮闻言立刻转过头看着他,茫然的眸子里有着女儿的娇憨,明明二人独处的时候,他还唤自己庄姑娘的,怎么宋望一在,他就换了个叫法?
应日尧自然不猜她心中的胡思乱想,直言说道:“明日随我去城郊悬崖洞。”
灵动的眸子眨了眨,言暮立刻兴奋地一把上前,眸光灼灼:“世子,你想到了?”
四目对视,她的眸子不再见羞涩,而是大方自然。他凝视着眼前藏着英气的眉梢,点了点头。
此刻,坐在一旁的宋望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里念道:
自己还是去练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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