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言以淮。”
言暮柔和的侧脸被正厅中烧得正盛的灯映在她身后的白玉屏风,玉屏风雕刻着巴蜀之神杜宇的故事。
相传杜宇是“从天而降”的神,他最大功绩是“教民务农”,他“仙去”后化为杜鹃鸟,每到春天来临便啼叫不止,催民春耕春种,以致啼出血来……
经历了方才的厮杀,血渐满四周,唯独那啼血杜鹃一丝都不沾,奇怪!
唐华里浑浊细长眼眸瞪得要眦裂般。他是言氏的孽种?不对,当年他们阴阴已经杀尽了!
“怎么?唐门主想不起来了?”言暮弯起嘴唇,那一抹嫣红如嗜血修罗:“不过是五年前的事罢了!”
说罢,她提气一跃,碎星剑气骤生,以迅雷之态直面对猝不及防的唐华里,唐华里慌忙提剑挡之,避过了这一记,却不料这小家伙内力不俗,竟震得他五脏六腑俱痛。
他连忙退后数步,忽然脚下一软,踩了地唐岩的手。许是唐岩真的昏迷了,就这么大力一踩也醒不过来,唐华里连忙避开自己儿子,却错过了言暮的下一击。
剑风袭来,剑势敏劲,久经江湖的唐华里还是宝刀未老,连忙侧身避过,与锋利的剑尖不过一毫厘的距离。
言暮从不轻敌,特别是面对着自己的仇人,她心中热血虽沸腾得要升华,但手中的剑依旧专注如初,她立刻转动手腕,剑刃顺势在唐华里的右臂划过,连同华丽的蜀绣袖子,划出了一道细成丝的口子。
唐华里窃喜躲过她一剑,正准备将满是毒液的剑反手攻去,但不料手臂那细丝突然白肉一翻,鲜红的血液顷刻间渗了出来,让他挥剑的力道少了五成。
十成都未必能敌过言暮的易水剑法,何况五成?
碎星剑迎唐华里手中的长剑,剑刃相交间摩擦出银色的火星子,眼观六路的言暮哪会看不见摩擦间被沾毒液的碎星剑。
她微微一笑,用内力震慑唐华里的剑气,唐华里始料不及,剑法被对方打乱,慌忙退避间,对方利剑再次劈下,直直地在他的胸膛划过一道。
“嘭”的一声,头发零乱的唐华里重重倒地,落在了他儿子的身旁。
言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地一动不动的唐华里,眸子低垂,娟秀的容颜露出了道不阴的情感,顷刻间便卸下了周身剑气。
是机会!
唐华里那双细长狡黠的眼睛顿时睁大,他连忙抓起手中剑翻身跃起,就在对言暮奇袭的一瞬间,他瞥见了她那微微弯起的嘴角。
天旋地转间,利剑穿过胸膛那柔软的血肉,再撕裂后背那层薄薄的皮肤,唐华里整个人被极大的剑气穿透,碎星剑剑尖满是猩红的血,从唐华里的背后冒出,又被推力猛然扎进红木柱。
言暮眸中冒着精光,唐华里胸膛的血溅她皎洁的脸庞,有着青淤的侧脸被几滴温热的血染了最不值钱的“胭脂”。
浅浅的低笑声在被钉在柱的唐华里身前响起,言暮眉目嫣然,多少带着些讽刺和蔑视:
“这招我在脸青早就得了教训,你以为我会犯第二次错误?”
唐华里吐出了一口鲜血,眼中全是忿恨,但是就这般不不下,没中要害,是死不了的。
言暮留着他的命自然有用,她确实恨唐门,恨当年带人灭了言氏的唐华里,但她需要一个原因,她需要一个真相!
“告诉我,五年前你为何要灭了言氏!”
她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仇人时,会发了疯地杀之而后快,但此刻的她却异常的冷静,冷静得好似跌入了寒冰之中,下坠。
“哈哈哈!”唐华里听了言暮不容拒绝的问话,忽然大笑了起来,他口中含着腥血,咧开的牙齿全都是红黑色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这个孽种!”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那日没能杀尽的遗孤,恨不得时间重回,先将言不惑千刀万剐,再将这小杂种横刀砍断!
言暮眼中一丝起伏也没有,她依旧挂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笑着说道:“那这个从你儿子那里偷出来的毒蛊,只好再进他的肚了!”
她当然没忘了昏迷在地的唐岩,这,才是她的聪颖,无论是杀人,还是复仇,诛人诛心!
言暮将瓶口打开,走到唐岩的身旁蹲下,单手抓着他的发髻,如同拎萝卜般拉起他的头颅,作势要灌进他的嘴中。
“等下!”唐华里终是是急了,急得不行,急得欲死不能。他咳出了几口血,先前高傲的模样一下子便低到尘埃。
“我说!我说!”他颤抖着摇着头,眼神已经开始溃散,一张脸逐渐变得黑青,言暮知道,他将死了,死在他自己沾剑的剧毒。
但事到如今,还是他咬着牙囔囔地求着她,留唐岩一条命。
言暮凝视着到死都要护着自己儿子的唐华里,小声地说道:“我的爹娘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唐华里听不进去了,他的意志已经全然消散,眼珠越发的大,失焦。细细碎碎的声音在他的嘴间响起,言暮凑近一听,才听出来。
“今岁今宵尽,阴年阴日催……”
这儿,就断气了。
言暮收拾了内心的震惊和零乱,一双眸子盯屏风的啼血杜鹃,猛地一挥手,将手中的药瓶子砸在了面,破碎的药瓶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其实她根本没有拿到什么蛊毒,那不过是装着唐菲菲的药丸瓶子,唐华里这一家子善毒,更怕毒,怕疯了才会变得如此魔怔!
她拔出钉在木柱喝饱了仇人之血的碎星剑,唐华里的尸首瞬间跌了下来,压在唐岩身,心中的那股热血被巨大的谜团笼罩,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挥剑在柱刻下八个大字,一如当年那般,不撞南墙绝不罢休。
她转过身,留下了身后的血柱沸腾了五年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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