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山不转水转,天机山看似不转,里面的人心却如流水般千百绕转。
竹林间,依旧是那道俊逸超群的身影,今日却不见那寻常的稳重,不见那凌驾于天地间的清冷,唯独一剑,似是疯魔般,在翠绿间狂舞。
混乱,昏暗,与凝聚在天机山上的乌云一般,压抑着应日尧所有的思绪。狂躁的心不断地膨胀,无处可抒发的乱让他不得不执利剑,在这晦暗不明的天地间挥舞。
日尧,应是黎明破晓时,为世人带来的第一束光芒,他生于漠北黄沙中,诞生的那年,漠北大捷,如同为整个大恒带来曙光般,他是天赐于大恒的“破军之星”!
手中剑,曰斩夜,应是划破黑夜,斩断昏暗的救世之剑,如今,却唯独能于这看遍了每一片竹叶的林间,走不出一毫厘!
今日,狂傲之日!
凉亭里,依旧是兰枝玉树的身影,手执白子,于棋盘上踌躇不已。对面的天机子手执黑子,抬起一只眼睛,稀疏的眉毛里如一贯的释然,看着忐忑不安的应晏阳,不禁眼中漫上了一丝无可奈何。
晏阳,应是晌午骄阳当头,最明亮,最温暖,最火热,最无穷的存在!说来可笑,他出生那天,整个盛京城下着暴雨,一丝阳光都看不见,乌云蔽日,狂风席卷,他的一声哭啼,惊醒了皇宫多少人,恒帝抱着他,看着这片暴雨,笑道:“雨后必见晏阳!”
他是大恒的晏阳,他是照亮整个世间,无人可比的晏阳!如今,却唯独安于此方凉亭间,不问世事,不问天下!
白子随着他深深一口叹气,应声落下,死局!
天机子看着这走不下去的棋盘,直直地看着他的“紫薇君星”说道:“有些事,要等!”
今日,潜龙之日。
山花中,依旧是那翩翩君子的身影,他惊喜发现,花丛间竟飘飞着一只燕尾凤蝶,头顶乌云盖日,那形单影只的凤蝶儿茕然于天地晦暗间,他心急,想将其置于怀中,护它度过这场劫难。
凡雨,自三日以往为霖。他是为这天地赐予甘霖的恩泽,是氤氲于世间的清泉,他要救赎,要让那孑然一身的“贪狼之星”功德圆满。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从天边直直劈下,庄霖失神之间,那燕尾凤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日,离别之日。
——
城池深几重,人心便深几重,盛京城的城池不可量度,盛京城的人心亦不能窥探。
“皇上已吐血数日,怕是命不久矣了!”庄昊神色凝重,站在窗外看着黑云压城的天空说道。站在旁边的宋琦深深叹了一口气,终是要到来的,谁也拦不住。
庄府步履维艰,她不会怕。霖儿天机独存,她亦不敢念。但暮暮怎么办,宋琦心慌如麻,丝丝缕缕都是那个捧在手心的言暮。
“老爷!夫人!”徐嬷嬷一声急促的叫唤,惊得这夫妻二人齐齐转头望去,只见徐嬷嬷喜笑颜开地说道:“北郭先生,来了!”
宋琦与庄昊听罢,深深对视一眼,果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言暮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安生,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好似有什么压着她的脑子那般,难以言说的压抑,与这昏暗的天空一般,无法纾解。
潮湿喑哑的思绪,被雪静的一声叫唤打破,似是一道暗涌,随着那个人的到来,将自己带出了这方天地。
直到当她推开那道雕花木门,看到北郭先生时,心中的千斤大石瞬间被卸下,她呆呆这看着那位坐在椅子上,身穿着朴素的白衣,眉间一点美人痣的女先生,只见她正笑着看着自己,手执一杯茶,慢慢地喝下,神态尽是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这乱世家谁能练得这般释怀,清风明月,与这纷繁的盛京城格格不入,却对言暮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孩子!你来啦!”只听到那白衣女先生轻声笑道,仿佛什么困惑都能迎刃而解般。
“我!”言暮眼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泪意:“我来了!”
宋琦和庄昊坐在一旁,眼中皆是不舍,皆是难言。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问孩子,她答对了,我便收她为徒!”北郭先生慢慢地放下茶杯,声音里尽是一派清扬。
“师父!”宋琦心中一急,事到如今,庄家岌岌可危,就算要她跪下来求师父,也要把暮暮送出盛京城,为何!为何还要考她?
“夫人!”庄昊拉住了宋琦,眼中不见方才的凝重,唯独有信任。是的,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无论是天下间最难的难题,她都能解答。
宋琦深深地闭上自己眼睛,再看向言暮时,已是放手一搏!
随着雕花木门一关,整个房间静谧无垠,言暮依旧站立于北郭先生跟前,北郭先生依旧坐于房间中央。
言暮盯着北郭先生的双眸,已是年过半百的她,眼神依旧清亮,好似春风过境般,不留下世间的一丝一缕痕迹,只见她言笑晏晏地说:“我年轻时立志,传我悟出的潇洒道,授我思修的糊涂业,所以我便广撒网,让整个盛京的妙龄女郎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我便收做徒弟,谁想到,这偌大的盛京,就四个女子答对了,那就是你的两位娘亲和文音月,庞甄。”
“今日我便问你一样的问题,你答对了,我便收你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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