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慎行连忙瞪大自己黑亮的大眼睛,不断地摇着头,咬着牙不让自己说话。
机敏如言暮,一下子便捕捉到了慎行的欲言又止,她眨了眨明眸,旁敲侧击,关心地问道:“你的右腿怎么了?”
“我的腿……”好似提到了他的伤心事,慎行的疯狂摇晃的头顿时停止了,羸弱的身子似有控制不住的情感,不知是痛苦还是恐惧,他有些干枯起皮的嘴唇慢慢的启齿:“是被慎见师兄……”
咿呀一声,偏房的门被一把推开,只见慎见端着一些斋饭,言笑晏晏地走了进来,听见开门声的慎行全身哆嗦了一下,闭上了自己嘴巴,连忙收拾起桌上的药膏。
慎见连眼尾都不瞧他一眼,直直地盯着清洗干净小脸的言暮,顿时眼底的笑意便更浓了。
这让言暮想起了以前,家里来了一群来自吐蕃的行商人,那日爹爹在府中设宴,盛情招待下商人首领非常高兴,命他的手下端来一个篮筐,缺迟迟不打开,年幼调皮的她憋不住,便一把上前去打开篮筐,却被里面的东西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定睛一看,一条黄皮黑纹大蟒蛇正瞪着两只眼睛,在筐内缓慢挪动。
见到自己跌在地上,在场的人都不禁哄堂大笑,她还在纳闷,如此危险之物真可以端上厅堂吗,爹爹却一把抱起了她,让她去摸一摸蟒蛇的脑袋。见爹爹如此平和的模样,她便壮着胆子摸了摸,只见那大蟒蛇像一只粘人的小猫咪般,还吐着信子,讨好地让她尽情抚摸。
爹爹向她解释道,这是条无毒的吐蕃黄花蟒蛇,当它睁开双目时,是不会对人有攻击的意图的。但当它眯着眼睛,弯弯的眼缝像笑起来那般时,就要警惕了,那个时候它其实是在瞄准你的命脉,准备张开它的獠牙,一击即毙命。
世间有多少人,怀着多肮脏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便多嫣然,他们是引诱你掉入死局的蝮蛇,是踩着你的血肉抽取利益的“善人”。
言暮警惕地紧紧盯着慎见手中的斋饭,这一切在慎见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种解读,笑宝这家伙饿坏了吧!
他也没想到这新来的小乞丐竟有着此般姿色,看样子像是个小公子,却又混在乞丐堆里那么久,只有笑宝这个平常的乳名,大概是家破人亡了,这样子最好,没有家人来找他,破庙那群小废物过两天就会忘记他,卖到哪儿都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叫个好价钱啊……
只见他把热腾腾的斋饭放在桌上,似哄似笑地跟他说:“快天黑了,笑宝都饿了吧?我特意挑了些好菜给你,快点吃。”
言暮内心纵然警惕,但表面功夫还是懂做的,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像特别感激般,两只黑白分明的杏眼惊喜地睁大着看着斋饭,深深地点了点头,说:“多谢!”
一旁收拾好东西的慎行,见到那碗熟悉的斋饭,亮白的青花纹瓷碗上一颗颗雪白的米饭,这哪是斋饭,这是上路饭啊!
随着内心的慌乱,慎行的呼吸越来越急,右腿被慎言师兄打断的骨头隐隐作痛,怪他自己不够“慎言”,之前妄图通风报信让那小孩偷跑,可惜只是徒劳,被饥饿侵蚀意志的孩子,哪里能忍住不去碰一碗干净的米饭啊!
昏睡的孩子被一个个地送上人贩子的手中,关在那码头的船上,走上一条条永远不能归家的路。
言暮似是感觉到小沙弥的紧张,心知这碗斋饭里一定有猫腻,便故作天真地向慎行问道:“慎行沙弥不吃吗?”
“他在外面吃!”慎言抢着帮着他回答,一边笑意不减,一边使着眼色让慎行快滚出去。
慎言坐在言暮的对面,轻轻地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桌上的斋饭,温柔的催促:“来,快吃吧!”
不好,他要盯着自己吃!这下该怎么办呢?
明知着饭菜有问题,但她又不得露出怀疑之意。言暮此刻的内心是慌乱的,咬人的笑面蝮蛇,吐着致命温柔的信子,爹爹,她要怎样解决啊?
突然,灵光一闪,言暮想起,此刻自己在慎见的眼中,不是矜持大体的言家大少爷,而是混迹在乞丐堆里的可怜乞儿!
只见她连忙感激地点着头,端起盛者斋饭的大碗,一把站了起来,冲到了房间的角落,背对着慎言,也不用筷子,直接低头啃吃了起来。
世上无处不为弱肉强食,乞丐儿们讨到一点食物,不是急着当场狼吞虎咽,而是要赶快挑一个安全的角落才敢下咽。因为,难保就在吃的过程中,被其他乞儿发现抢走,不仅吃不着,可能还会挨一顿揍。
慎言冷漠地看着言暮那幅穷酸的背影,那种低贱的行为简直就跟条狗差不多,心里不禁鄙夷起来,就这种货色可卖不到大户人家啊,不过就他的那张脸,还是对得上一些达官贵人的胃口的。
思及至此,慎言觉得不必盯着这条狗了,便无声地走出了房间,就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言暮把嘴里含着的饭全部吐了出来,驮着的背脊慢慢伸直,笔直地挺立在天地间,眼神闪着坚定狠戾的光。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