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他。”云音柔声说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明诺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
眼眶积蓄的泪水不堪忍受拘束,夺眶而出。
明明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用严厉的语气、冰冷的眼神苛责自己,事事必须做到最好,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不能半途而废,不能说不能……
半点苗头都不行。
明诺小的时候也会跟她撒娇,但再大一点的时候,她就不会了,因为云音会用狠厉陌生的眼神告诉她——妄图用撒娇逃避责任的女儿会受到重罚。
所以明诺会跟外表看上去很凶很严厉,实则温柔绅士的明先生撒娇耍赖,却忘了怎么向云音诉说自己的疲惫与软弱。
“很想很想。”
明诺哽咽,过了一会儿,又道:“忘不了!”
可除了云音,她又还能在谁面前有勇气把伤口摊开?
明诺擦干眼泪,把相册放到行李箱里,等会带走。
云音:“忘不了就放在这里,好好记着。”
她点点自己的心口,“记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辈子,但是诺诺,你记着他,也要记得放下他。”
明诺不懂,既然要记一辈子的人,放下了,如何还算是一辈子。
云音拿出一个u盘,“千帆出事后,你从没来问过我要走这份资料,他生前最后的影像,你连碰触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墓地也只去过一次,听小放说,你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花束宁愿扔进垃圾桶,也不放碑前。”
“你让人逢年过节去探望千帆的母亲,想要补偿她,可你自己却从不亲自去望一眼,不曾打过一个电话去慰问一回。”
“诺诺,你永远都在选择逃避,你不能接受千帆出事,所以你远走国外;你害怕看到墓碑上千帆的照片,所以你连抬头都不肯;你恐惧面对千帆的母亲,所以你从不主动联系她;因为你心存愧疚,无法自拔,所以你每晚吃着安眠药才能入睡。”
“……妈妈!”明诺泪流满面,愕然不已。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云音牵着明诺的手,两人坐在沙发上。
“医生是你的朋友,私下里避开小放给你安眠药,可你瘦的太多了,肉眼可见的瘦,小放又怎么可能不去查呢!你让医生用维生素瓶子装安眠药,小放只要拿一颗化验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爸爸一定要去接你回来也是这个原因,如果你在国外生活如意,有好好照顾自己,你爸爸就算再怎么想你,他只会亲自飞去看你,而不是干涉你的生活,坚持带你回来。”
云音拍拍明诺的手,很轻很轻的拍,像哄襁褓中的婴儿似的。
“诺诺,千帆已经走了,两年了,你也走出来看一看我们好吗?”
云音没有安慰她:宋千帆出事不是你的原因,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什么都怪责到自己身上。
分手信息是明诺发的,宋千帆随后出事,明诺即便不是事故发生的主因也有很大可能是诱因,云音不否认,明诺有责任。
她该承担责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逃避,连正视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换做是以前,云音早一个巴掌甩明诺脸上去了。
可如今看着女儿瘦到脱相的小脸,她更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她的教育存在问题。
“放下你的恐惧,心里腾出一点点位置,走出来看一看我们好吗?”
云音还是那般强硬,她戴着柔善的面具,用轻柔的话语,一下一下,生生击碎明诺躲藏的外壳。
明诺在云音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妈,妈妈,我,害怕……”
不怕被人责怪,不怕承担责任,不怕接受惩罚。
她只是害怕面对。
躲了两年,断了和所有同学朋友的联系,却还是没有躲过身边的人。
她的妈妈跟她说:你的恋人,他不在了!
她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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