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信,他在太子寝殿的时候是绝没有这东西的,这是在他离开之后出现的,到底谁给带来的?
思绪万千,无意中他竟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记得,小时候,那时月川给他看过一个东西......
那是多年前的一天晚上,他深夜被锦嵘叫到宫中来,在皇宫中的小道上遇到了月川,当时她鬼鬼祟祟地时靠着墙走,生怕被人发现。
这么晚了,看她一身脏兮兮的,荐息问她:“你这是去哪了?”
月川被他吓得一抖,怀里揣着的东西叮铃铃地掉到了地上,她赶紧捡起来,仔细擦拭后又放回身上。
荐息看见那是一个长命锁,有点脏,像是被人扔掉过的。
“这锁是你捡的?”他问。
他已经看见了,月川不能掩饰,索性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说:“这是月川刚捡回来的宝贝,息哥哥能不告诉别人吗?”
“这么脏的东西怎么还要捡,月川想要的话,哥哥我可以送一个全新的。”
月川摇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世上只有一个。”
太子寝宫里掉的铁珠,就是这长命锁上铃铛里的东西。荐息心下一惊,难道是她杀的太子?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知道了太子原本是想害她?
荐息疑惑重重,恨不得立刻去向她确定真相,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去,偏偏世事总有巧,月川托人来请他去平望宫。
曾经天真纯然的少女,已不复少时懵懂,见到荐息是虽还是盈盈含笑,但荐息还是看出她眼里的城府。自欺欺人的人,会自然忽略掉这份危险感。
月川原是窝在床榻上的,荐息进来后强撑着下床接待他,亲手沏了热茶给他倒上,几句寒暄,竟让荐息恍若回到初时初见。
月川浅尝一口杯中热茶,稍稍润嗓,因是在病中咽嗓常觉干痛,现下倒好受些了,轻咳一阵后才开口,不过还是免不了声音沙哑:“息哥哥,原来你叫荐息,其实我也应该是姓荐,说起来,你是我亲哥哥呢。”
荐息闻言淡笑不言,当是默认,曾无数次不敢相信,偏偏从她口中说出,便不得不承认了,他多希望不是。
荐息压了压情绪,当下,他最关心的还是她的病情。
月川只笑了笑,无所谓道:“倒没什么,原本是快好了,偏偏又受了凉,自己再遭罪罢。”
“不舒服就好好窝在暖床上,怎会再受凉?”
月川又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唇轻轻触着杯沿,暗示道:“那天我很晚回来,当晚就又发烧了......”
话中之意,听者亦是有心,荐息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的亲口说出实情时,到底还是心绪难平,袖中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你......”
“月川只告诉了息哥哥一人,息哥哥最疼月川,应该不会告诉别人吧。”
他自是不会揭穿她,月川看透他的心思,会意一笑,一时间竟有些得寸进尺,提了一个请求:“息哥哥能不能帮月川在宫外弄点小东西过来?”
“你说。”
“我家锦川一直在吃的一味药,旭根草不够用了,那味药又很稀有,宫里的不方便多要,息哥哥本事大,可以帮月川么?”
荐息答应了她。
“那真是太谢谢息哥哥了!”
待他走后,少女默默踱到床边,明艳的神情渐渐变得悲怆,幽幽望着床边窗外的光景,岁月无情旧人不复,他们会否还如从前?答案是否定的。
她自私地将后果分了一半给荐息,让他一同收受忐忑恐慌,甚至预知了一种悲伤的结局,以荐寄锡那样的人,如果发现身边人一心向外,定是不会留情,包括对荐息。
她曾说她做不到纯粹,比起许多皇宫贵族的温柔女子,她更多的是毒,做事总是心狠手辣,阴谋算尽,才勉强能护住自己的一隅天地。
她从不是个幸运幸福的人,在整个成长岁月,总是面临着各种释然,如荐家的人,如席幕家的人……可放下太多后自己又能剩下什么呢?她试着去放下许多事,剩下的,就必须要抓牢了,都是她不惜生命也要留住的。
忽然忆起,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荐息会死,所以当荐息真的死在她面前时,她抱着他,哭得万分理智。
没有人会疑惑他的死亡,因为是被一个傻子用毒刀刺死的。
在他隐藏的山上,当兵临门前时,宇文椽领着众军将屋舍四周全部封锁起来,他已逃无可逃。
月川本是被他抓来当人质,却忍不下心,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差人将月川送回了宫中,情急之下抓了宇文椽带来的二丫丫当人质,威胁着众人全部退下。
二丫丫平时傻愣愣的,被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前时还是吓得眼泪哗哗流,泪眼望着宇文椽:“公子,二丫怕!”
宇文椽心下一慌,看着被荐息架着的二丫丫也不敢靠近,只能在几步之外安慰她:“别怕。”
荐息张望四周,众兵皆对他举刀相向,神经紧绷着不错过他的任何一点异动。
“荐息,你放开她,什么事都好说。”
荐息冷笑:“什么事都好说?没想到,宇文大人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结局。”
“大公子这话说的,倒似我是个坏人。”
“想必宇文大人在对付荐家这事上做了十足的准备,而我,就是宇文大人的第一个目标,先前暗示我当年太子的事,又暗示月川的身世,只要我一查,查到兰家,查到当年荐容二位的事,无论是否查到真相,荐家的人都会对我心生疑虑......”
“所以,荐大公子应该已经查清楚了。”
“宇文椽!”僵持一时,原本被送回去的月川此时刚好赶来。
荐息看见月川,微微愣怔,一时放松了警惕,谁知突然间胸口一凉,霎时被二丫丫用匕首刺入了胸膛。
二丫趁着荐息失神的机会挣脱,跌跌撞撞跑回宇文椽的身边。
月川送给刀时说过上面浸了无解的剧毒,中了便是无力回天,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把匕首会是害了荐息的凶器,第一时间冲过来扶住要倒地的荐息,赶紧为他封住心脉,她尽量做到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却还是看见他的目光渐渐失神。
她曾设想过荐息的结局,想着他也许会死,想着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她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而自己,还是止不住心如绞痛。
荐息颤巍巍地抬手,为她拭泪:“哭什么?”
月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平静:“我没哭。”
荐息忽地笑了,仿佛看到小时候有点犟气的她。人都会恐惧生命的终结,他也不例外,可如今面临死亡,突然有种释然,能躺在她怀里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幸事?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其实还在。
他说:“当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没想过要害你,月川你,可信我?”
“我一直都知道。”
“这样就好。”荐息费力微笑,“可否再叫我一声......”
“...息哥哥!”时隔多年,她终是再叫了他哥哥。
“要是早点知道你的事,我定不会放你远去!”双手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撑不住重量,渐渐滑落,疲惫的人,魂归于风。
不知抱了多久,久到怀里的人身体已经凉了,月川才渐渐放下他,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宇文椽过来了,“你的游戏并不好玩,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每一个在游戏里的人,目的都只有一个,做最后的赢家。”
荐息死了,月川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有资格为他伤心难过的人不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去为他送行,甚至不能让人看到。
夜深人静时,想起陈年旧事,只敢把头埋进被褥,生怕被人发现。
独自在偏殿里郁郁不乐数月,近段时日来偏殿拜访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前几天锦洛来,这两天宇文椽又跑来,月川本不以为然,谁知今晨连锦华都来了,呆了大半天才回去,乖乖,她算了算日子,原来是要过节了,这几个家伙是来暗示她送礼的。
月川郁郁,话说锦川已经好久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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