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宇文椽不得闲,才一会儿又找到了事做,正在园中一个人少的角落和荐息说些什么。
月川挺好奇,宇文椽说本朝最有本事的要数荐息大公子,偷偷打眼看去荐息,他正皱着眉头听宇文椽说话。
她对荐息总是一种若远若近的感觉,毕竟他是有些亲血关系的堂兄长,以前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和荐息来往,后来不知不觉就淡了,她也猜测过这种变故发生的原因,最后她把原因归结为荐息从小是锦嵘的侍读,他和锦嵘走得近,月川自然就和他走得远。
荐息是大将军荐寄锡的大公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近年来荐寄锡年纪大了,大将军不好好当,事务多交由荐息打理,自己占个将军虚位,落个清闲。
荐息也本事,这次出征太央立下奇功,军心归一。
月川笑,眼瞅着一直在一旁的太央使官,这次开战因为荐息的缘故害太央国败了好几场仗,牺牲不少士兵,使者应该对荐息恨得磨牙吧,但遇到时还要对他盈盈附笑。
宇文椽交友甚广,但从来不和荐息打交道,这两人不知道在悄悄交谈着什么,荐息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月川,我们回去吧。”锦川对她说。
月川先是一愣,旋即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好啊!”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起身,拉着锦川回家。
蔻娘请命说有事要先离开一阵,就只剩他们两人独自回去,月川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再说什么。
挑了回偏殿的近道,是一条隐藏在绿植中小路,在偌大的皇宫中鲜少有人知道。
手牵着锦川回偏殿,她走在前面,步伐急迫,许是因为太高兴,高兴到忘记刚才的不悦,高兴到回家都迫不及待。
身后传来锦川清冷的声音:“不急,我们慢慢走。”快走两步跟上她,与她并肩而行。
久违的同行,月川难得收了戾气,也心平气和去享受这小道清新。忽然发现锦川已高出她半头距离,时光真快。
锦川稍低头见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月光透过小道上的树荫照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眉眼。这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嚣张跋扈的,不是咄咄逼人的,其实很温柔。
便是上一刻恼了哭了,下一刻仍是风过无痕般淡然,然后世人记住了她的顽劣嚣张,同他一起收受谗言,以前总不愿她为他出头,不愿见她每次受委屈后还强颜欢笑,可是现在竟然希望她做这些。
因为这样,她的所有温柔便只属于他,很自私的想法,不能也不敢告诉她。
月川很高兴,不自觉笑出声,把手里的他的手握得更紧。
“笑什么?”
“今夜,我很高兴,锦川回傅家这么几年,鲜少回来住,今天因祸得福,能逮锦川回偏殿住一晚,当然会高兴啊!”一高兴就笑出了声,还被你察觉到。
“月川很希望我回偏殿?”
“当然。”
“我会回来的!”
两侧的绿植不断地向后划去,不久小路到头,小路尽头一出,偏殿赫然在目。
看着偏殿,偏居一隅,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想起遥远的过往:“就算走得再远,离得再久,人终究是有要回去的地方,为了回家,就算迷路,就算精疲力尽昏天黑地,也是要回的......月川说过,只要朝着月亮的方向一直走,就不会迷路,就能回家,等走到目的地,你会在那里......”
月川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锦川还信这些话:“那是胡说的,我又不能跑到月亮上去。”
以前大人怕自己的小孩走丢,总会嘱咐自家宝贝这方面的事,多是如何警惕坏大人,如何请求他人,或者是待在原地等大人来找。
小时月川也学着大人教锦川,不过是抱着玩笑心态:“锦川整天都待在宫中是不会走丢的,但是,如果真的找不到月川了,锦川知道怎么办吗?”
“不知道。”
“就朝着月亮的方向一直走。”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月川发现锦川不见了,就会马上跑到月亮上去,那里很高,可以一下子看见在地上的锦川,锦川也会看见在月亮上的月川。”她那时还单纯相信着月亮上有会跳舞的嫦娥,有捣药的玉兔,人能轻易登上月亮,也绝对不会用手去指月亮,不然会被割耳朵。
“为什么不是在太阳上?”
“太阳光太强,我会被晃得看不见锦川的,而且听你皇祖母说太阳很烫人的,锦川想啊,夏天太阳离得远,还那么热。”
“是挺热的,月川在夏天都不会出门去上学,晚上也不让锦川和月川一起睡。”基于这一点,锦川从来都不喜欢夏天,以前时不时拿出来赌她。
想到这些往事月川尴尬羞愧--她都是怎么教小孩的啊?
“我相信你的话!”锦川说,包括她说的“别怕,我一直都在”他也一并相信。一副认真的样子,他从来不会开玩笑,任何事都会较真。
此刻她心里没怎么把他的话当真,抬手轻抚他脸颊:“锦川没有信错。”说完自己呆住了,认真对待他的所有认真:“我是不会骗锦川的!”
他说:“我其实从不曾怨怼过世人,甚至很感激他们,至少,他们一直允许你不离开我,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你和我放在一起......只要月川还在,我便对所有人报以感激!”
他说“只要月川还在”,可是后来月川不在了,他该如何去感激。
回到偏殿,夜已深。
月川守着锦川睡下,这床是他小时候一直睡的,床头床沿无棱无角,是以前月川害怕他磕伤削平的。
坐在床边守着他入眠,夜深人静,能听闻她在耳边轻微低语:“这宫殿太大,这人世太喧哗,我在这宫中小小一隅圈一份静谧,流浪的苦命人,可别忘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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