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他选的,刀山火海他也要跪着走下去。
仅此而已。
曾经他选择用全部的狠心烧死了心中所有的期待与希望,直到灵魂的荒野上慢慢生长出了冷漠和清醒。
清醒的感受是痛。
只有痛。
他被痛挟裹的无法呼吸却面色如常,他越平静,越淡定,越不屑一顾,他眸中深藏的暗涌就越沸腾。是血,凝成的沸腾。
是啊,默然承受而不动声色的人,其实心里比谁都痛啊。
陆从白在黑夜里伤情舐痛,在白天无懈可击。
三百年前沈长风甘愿赴死、又静静看着他剥皮的画面一再重复入梦,这旧梦让陆从白的一颗心像是被丢到沼泽。
他已经没有了身,但沈长风连他的灵魂也不放过。
于是陆从白更恨沈长风,由一种恨转化为另一种恨。
恨他为什么不说话?恨他为什么甘愿去死。
哪怕他揭穿自己,痛骂自己,自己现在也能痛痛快快地去他怨他唾弃他。
或是痛痛快快地选择去死。
陆从白讨厌十三的眼睛,尤其十三笑的时候和沈长风不知哪里相像。
陆从白爱看十三受折磨,愤怒,咆哮,无力挣脱。
他得不到救赎,挣不开命运和自己编织的网,他不信世间的真善美,一遍遍在十三与小妖女之间实验,立证“自恶”的理念是正确的,而“爱”是假,是骗人,是做局。
三百年来,他被已是上位者的自己折磨的几乎变了态。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是一个怪物。
是被命运践踏后而抛弃的怪物。
他被命运拉扯,被过去拉扯,被自己拉扯。三百年来,他日日受着非人的折磨,痛不欲生,几欲想死。
可他又不能死。
他恶心自己痛恨自己折磨自己,只是想好好活一世,他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后又会像以前一样任人宰割凌辱。
他不信下辈子会变好,他怕这辈子就是上辈子祈盼的下辈子。
他母亲说,好人没好报,只会任人宰割。
他不敢赌,他怕命运已对他施了诅咒。
命运这只翻云覆雨手只要轻轻一弹,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人哪,终究是争不过命啊。
他硬着心肠做了恶事当了门主拥有了权利。
他好不容易有了本领做了人上人,这一世他想活久一点,就会不被人欺负。
久一点,再久一点,如果能长生,就能永远免于被他人践踏了。
于是他疯了似地求长生之手,极尽可能保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也是合该命定于此,他机缘巧合得知了茧术,在换皮的基础上再施展禁术,以求长生。
只是这术法真真残忍至极,他始终难以接受,但他不得不接受。
每年的换皮令他做呕,众门人皆知他一进夏天心情就喜怒无常。
他讨厌红衣,厌恶红色的一切,他终年只穿黑衣,他换了一张又一张美人皮,风华绝代,姿态万千。
而沈长风的皮一直被他保留在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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