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秦有些诧异,这厮素来傲气,说出的话也总是带着些盛气凌人的味道,今天怎么如此温柔了,这样缓和委婉的语气委实不是他的风格,不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同师父念叨的也差不多,都是说自己能力不足,她道:“你不就是觉得我法术不好吗?用不着拐着弯骂我,师父她老人家都肯放我离开,可见我并不差,再说我们那里淳朴,并没有那么多心机。”
敖泠连忙道:“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觉得你很好,我……”他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面上不由得有些红。
敛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觉得敖泠今日好生奇怪
敖泠见敛秦美目圆瞪的模样,觉得她心性单纯,暗示定是行不通的,一鼓作气道:“我也十分向往雁照湖的风光,不知能不能同你回去游览一番。”不等敛秦说话,又继续道:“你回去定是杂事缠身,我虽然学艺不精,但好歹在昆仑学过几年,我们又同是水族,许多事情都是相通的,我与你同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敛秦总觉得他这话很不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她心想自己就要走了,不好轻易与人结仇,难得耐下心来好声好气道:“雁照湖风光是不错,等我回去料理好一干事项你再来做客也不迟,我有婆婆相帮,又有临晏哥哥照顾,就不劳你费心了。”
敖泠一听,脱口而出道:“难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临晏哥哥又是谁?”
敛秦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老老实实道:“临晏哥哥是我的未婚夫呀!”
敖泠面上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眼神仿佛被蛰伤一般闪了闪,语气中带了些莫名的沉重,道:“你有未婚夫?”
敛秦觉得他面色不对,点点头道:“自然,我俩打小一起长大的。”
敖泠面上仿佛结了霜似的,问:“那前些日子你身旁的那一位?”
敛秦笑盈盈地道:“就是我的未婚夫呀!”
敖泠呆了半响,看了敛秦一眼就告辞了,敛秦不知这人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大,心想这位水族少爷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相与。
四月末,人间芳菲已尽,山野娇花吐艳,敛秦拜别师长,道别旧友,准备离开昆仑了。
敛秦亲手沏了茶奉给玉和,再拜过师父,谢师父教导之恩,玉和扶她起来,道:“你我师徒一场,今日离别,不知何时再见,为师有几句话要告诫你,你正直纯良,率性不羁,希望日后能沉静心性,细细琢磨,另外,法术不可荒废。”她平时虽然性子冷清,但此时此刻,因挂念徒弟,有些唠叨起来。
敛秦最怕师父这样语重心长地教导自己,连忙道:“弟子必定谨记于心!”
玉和其实还有太多话没说完,见此,也知道敛秦如今定是期盼早点离开山门,嫌自己唠叨,心中叹了口气,咽下话来,为她捋顺额角碎发,道:“若是受了委屈,回来告诉为师。”
敛秦微微诧异,师父难不成还会为她出气不成?师父的性子,定是不会的,再说了,有婆婆和临晏哥哥护着,哪会有什么委屈,笑嘻嘻道:“师父,你放心吧,哪有人能让我受委屈,是不是,临晏哥哥?”说罢看向临晏,满眼欢喜。
临晏很温润地笑着,道:“自然。”
玉和看向临晏,觉得再多的嘱托也是累赘,只道:“临晏,你可要好好待她。”
临晏道:“自然,敛秦是我的妻子,我定会护她周全!”
敛秦听了临晏这话,脸上晕红一片,娇嗔道:“师父,您就放心好了!”说罢跑到临晏身旁,道:“你可别胡说,谁是你的妻子!”
临晏很自然地拉起敛秦的手,目光温润道:“自然是你,待回去,我们就成亲!”
敛秦平日里虽然热辣不羁,这种时候却羞的紧,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小儿女之间的旖旎,将离愁冲淡,玉和同元慎将俩人送到了山门外,敛秦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事未交代,转身回来跑到元慎跟前道:“师弟,往后就只有你在师父跟前了,你的课业我是不担心的,只是你别忘了好好侍奉师父。”从袖中摸出一只传信的翠鸟来,想想觉得不妥,又将元慎拉到一旁,才递给他,低声道:“这是雁照湖传信之物,往后若有什么不妥,你就递信给我,师父她不喜纷争,你可得快些学成,免得东寻那厮欺压。”
元慎接过翠鸟,笑了笑,道:“放心吧,师姐,也愿你能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出了山门,俩人御剑而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云雪风海间,玉和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心中五味陈杂,总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元慎见她望着云海出神,道:“师父,师姐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玉和闻言,笑道:“年纪大了,见不得离别,经不起离愁。”
元慎却地察觉到她的忧思,道:“师姐的法术,出了昆仑也算是不错,她聪明伶俐,师父别太担心了。”
玉和愣了愣,她也不算一喜一怒全摆在面上的人,没想到元慎心思这般敏锐,这般会察言观色,叹了口气,道:“愿如此吧!”
师徒俩一前一后往回走,却见前方有个背影,穿着暗黑长袍,行动间隐隐有莲纹晃动,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影寂寥,这人怕也是来送别的,却不知为何,并未现身。
又走了一个徒弟,玉和心中也是喜忧参半,她是个潇洒不羁的人,但对待徒弟却是一片真心,既往也曾对敛秦有过责罚,但她心底是希望她做得更好的,拜别山门时,做徒弟的大概对于师父大多是不舍和感激,她更多是为弟子的前途忧心,这大概就是两者的最大不同吧。心情中藏了愁绪,再难安睡,索性起身,也顾不得天色已晚,绕到殿后花林中,挖了一坛酒出来,对着月色细细呷饮,今晚天幕干净得很,一轮圆月正当夜空,暗黑的夜色遮不住浅浅的碧空,层云无觅处,满空清辉明,晕黄的光辉洒在庭前,如烟如波,凉风送暗香,盈盈催人眠。或许是这酒酿得太陈,她渐渐觉得头有些晕,睡意渐起,懒得再进屋,靠在廊柱下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