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他们这一辈,师兄弟之间关系都不错,大师兄为人威严正直,很早就跟在师父身边学习,颇有才能,也喜欢提点小辈,对待师弟师妹虽然严厉了些,却也妥帖细致,玉和是玄清老祖的关门弟子,初来昆仑时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风荀子对她更是上心,时时督促指导,可以称得上半个师父。
风荀子又念叨了几句,顺便考较了一番,玉和很早就修得了驻颜术,虽然活了上百年,但看起来就是个少女模样,风荀子总是很不放心她,怕她行差踏错,玉和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一一作答。
陆骞忍不住嘀咕:“师妹都是做师父的人了,师兄你还考教她的功课,我在一旁听了都觉得难受。”
玉和答得好,风荀子觉得很满意,笑着道:“温故而知新嘛!”
眼见俩人又要开始拌嘴,玉和连忙把元慎一把扯过来,对师兄们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元慎!”又转头对元慎道:“元慎,这是你掌门师伯和十师伯,还不快来拜见。”
元慎自从进了昆仑的山门,可谓是大开眼界,觉得昆仑真乃是洞天福地,不同凡响,又见师父竟然被考教功课,心下诧异不已,但她对大师伯如父如兄一般,看来师父同这位掌门师伯关系是很亲近的了,连忙跪下,向二位师伯行礼,道:“元慎拜见大师伯、十师伯。”
这下成功把风荀子和陆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俩人打量他了一番,见他面如冠玉,潇洒闲雅,俨然是个翩翩少年郎了,风荀子有些不喜,面目严肃,问:“出自何门何派,从前学得何种道法?”
元慎听师父讲过昆仑弟子大多是从各大道门的才俊中挑选,自己自然是比不上的,恭敬答道:“弟子从前并未学过道法,乃是凡俗之躯,直至遇到师父,才得以听一些法理道义。”
风荀子放出神识,探查一番,这少年身上没有半点法力,看来果真是个凡人,顿生不满,面上更冷,施出威压,又问:“既是如此,你又为何生出皈依之心。”他见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又生得俊美非凡,若非诚心入道,只怕以后生出许多事来。
陆骞知道掌门师兄对于相貌太好的弟子向来不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么多年,他对于相貌出挑的弟子明显严厉许多,师妹就是个例子,她天资卓绝,又一心向道,就算如此,师兄也时时考教她,他觉得师妹这次收的徒弟,皮相生得委实也太好了些,师兄生出不满也不奇怪。
元慎感受到大师伯周身严肃森然,气势冷硬,一股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不由更加紧张,转念一想,师父既然已经收下了自己,断然不会反悔了,定了定神,越发恭敬:“弟子在俗世已无牵挂,跟随师父两年有余,耳濡目染,颇受熏陶,后又有幸粗粗读过《道经》,深觉此乃世间大智慧,大慈悲,向往不已。”
风荀子见元慎年纪虽小,却举止沉稳,言辞恳切,心中的不满消散了几分,看向玉和,道:“师妹,你是知道昆仑的规矩的。”
玉和笑了笑,道:“元慎天资不错,心性更佳,已通过昆仑入门三大考验。”
风荀子愣了愣,通过三大考验者,天资不会愚钝,又不惧鬼怪,更重要的是得到了道祖认可,可不是能正式拜入昆仑门下了吗?
陆骞对玉和道:“这么多年来,难得你愿意收徒弟。”当年孙西棠和敛秦算是硬塞给她的,她对于徒弟向来都是放养,这些年来,再也没收过弟子,如今愿意收徒弟了倒是令人意外。
玉和道:“师兄是知道我的,我清闲惯了,在教导晚辈方面,总是缺了许多的耐心,也是元慎与道门有缘,又恰巧遇到了我,才收下了他,他初入昆仑,以后两位师兄可得多多督促他。”
风荀子佯怒道:“你自己收的弟子就自己教导,可不许懒惰怠慢!”又提醒她:“师父他老人家还在闭关,你既然收了徒弟,还是要去拜见一番才好。”
玉和笑盈盈地,道:“是,多年未见师父,我原本也是打算去拜见的。”
风荀子又对元慎道:“你既然入了昆仑门下,就要一心向道,明辨是非,不可辜负你师父的教导。”
元慎恭敬应道:“是,弟子定会勤勉不辍,道心不改。”
掌门师兄不反对,元慎就算是正式拜入昆仑门下了,玉和带着他出了太极殿,往北而去,师父玄清老祖现在在坤陵峰闭关修炼,正好在太极殿的北边。
上古时期,伏羲坐于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乃画八卦。“以“-“为阳,以“--“为阴,组成八卦: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艮为山、离为火,兑为泽,以类万物之情。八卦分据八方,中绘太极之图。道祖来到昆仑,见此处山峰按照八卦排列,是天生地造的洞天福地,就在此处修炼得道,又设立了道场,将主峰命名为太极峰,其余八峰命名为朝乾、明月、素荣、坤陵、兑泽、离垣、清云、巽风。
坤陵峰山势平缓,地势厚重,其中多洞穴,昆仑历代的掌门大多会在年迈之时退位,到坤陵峰寻一处山洞闭关修炼,不问世事,以求突破,可就算是昆仑这样的大道起源之地,想要修炼成仙也是十分艰难的,所以昆仑虽然已有数千年历史,又更换了三百多代掌门,可惜飞升成仙者甚少,数百年来,这里羽化了数代掌门,或许是受他们羽化之前的道法熏陶,来到此处,整个人都会感到莫名的欢喜清净。
师父玄清老祖闭关的山洞位于坤陵峰东侧,四周树木掩映,清净怡然,玉和到了洞外,朝着洞口跪下,道:“多年未见师父,不知您是否安好,弟子今日特来请安。”
元慎在见到玉和跪下时就跟着跪下了,洞内久久才传来一道浑厚温和的生音,道:“是十一啊,你身后那少年郎是谁?”
玉和道:“回师父,是弟子新收的徒弟。”
元慎恭敬道:“元慎拜见师祖。”
洞内沉寂了一会儿,道:“进来吧!”
玉和从地上起来,带着元慎进了山洞,洞内端坐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面色红润,神情慈祥,仙风道骨,正是师父玄清老祖,玉和见了就要再拜,玄清老祖道:“起来吧,不用行此大礼。”看一看元慎,问到:“这就是你亲自收的徒弟?”
玉和答道:“是,元慎已经通过了昆仑入门的三大考验。”
玄清老祖示意元慎上前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用神识探了探,又摊开元慎的掌心,看了看他的面容,默然不语。
玉和见此,就道:“这孩子与我算是有缘。”
玄清老祖眼睛眯了眯,对元慎道:“你先出去吧!”
元慎不明所以,却也行礼退下,他见师父对师祖十分敬重的模样,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也要这样尊敬师父才好。
待到元慎退下,玄清老祖才开口道:“你这又是何苦?”
玉和知道师父方才一见元慎,必定就算出了他的命格,开口道:“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一家不会是如今的处境,这孩子天资聪慧,不应受到无妄之灾。”
玄清老祖道:“你应该知道因果循坏,报应不爽,你如今干扰了他的命格,谁知以后你的命格会变成怎样?”
玉和道:“弟子得师父教导多年,又学习了诸多法理道义,对于当年的事情更是愧疚不已,如今所能做的不过是些微末小事罢了。”
玄清老祖叹了口气道:“这世间的因果是说不清的,你父母当年也不过是因果所致,却又因此造下许多因果,你这孩子,面冷心热,我是怕你太过执着,误了自己。”
玉和笑盈盈地拉着师父的手臂,道:“师父,我向来潇洒自在,哪里就会执拗了,您放心吧!”
玄清老祖顺势探了探她的灵力,只觉深厚无比,宛如浩瀚星海一般,离飞升的功力差得也不远了,稍稍放下心来,道:“你天资很好,又勤勉,若能道心恒一,终有一天能飞升,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也算能给你父亲一个交代。”
玉和觉得师父的气势厚重柔和,却有些力道不足,心里一紧,反握住他的手腕,才发觉师父功力虽然深厚,离飞升却还差一大截,然而体内精气不足,运转起来只怕稍有凝滞,抬头细细一看,他虽然面色红润,但精神已经不似当年,师父已经垂暮,功力却不足以支持飞升,玉和心里不由得悲伤无比,难道师父他终究还是不能成仙吗,这样的情形,怕是不久就要羽化了,眼里不由得湿润了。
玄清老祖见徒弟反过来探他的灵力,并不抗拒,淡然地笑了笑,道:“得之,我所愿,不得,我无怨。”
玉和泪眼朦胧,喊了声:“师父!”声音有些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