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慎听了此话,虽然还是有些难过,但总算得到些安慰,道:“先生,我明白了,学武也同其他事情一样,不可强求,我以后会静下心来练习的,”
玉和点了点头。
第二天,玉和又继续教陈元慎练剑,可以感觉得出来,陈元慎这次沉静下来许多,虽然不解之处,但经过玉和细细教导,他自己也会多加揣摩,他本来就天资聪颖,三五日之后,先前的剑法他练得越发纯熟了,玉和继续教他后面的内容。
陈元慎这几日每天清晨起来,还是会趴到船边抓鱼,有时候拿来做菜,大多数时候放回江中,他抓鱼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中渐渐有了些感悟,练剑时觉得比起先前顺畅了不少。
七月初,俩人到了成都,陈元慎已经将那卷剑法学了十之七八,自从练熟了前半部分,他似乎触类旁通,后面的学习越发容易起来,玉和对此自然是很满意的。
成都地势平坦低洼,秦代以前,每逢雨季,汹涌的岷江之水从川西高原奔流而下,在成都平原上肆意流淌,这里就会变成千里泽国,因为水患频发,鲜少有人愿意来此定居,秦代时,李冰及子二郎把“道法自然、因势利导”的哲学运用到治水策略中,修建了具有防洪、灌溉及排沙的三项基本功能的都江堰,都江堰一出,岷江之水变得驯服,水量过大时洪水经外江排出,成都平原由此安然无虞;干旱时节,岷江之水由内江导入,源源不断地灌溉这片膏腴之地,成都因此成为天府之国,史书记载“蜀沃野千里,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俩人寻了间客栈住下,清晨和傍晚寻个城外无人之地练剑,白日里就在成都城里闲逛,陈元慎若是要在此处定居,总得找份差事来做,如此这般住了五六日,陈元慎已经将整套剑法练熟了,可他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差事,他虽然读过些诗书,武艺也不错,但年纪太小,没有功名在身,长得又唇红齿白,人家都不愿意聘用他,倒是有官宦富裕人家想买下他的,但他坚决不愿意,玉和觉得能理解,要是自己怕是也不愿意聘用这样的人。
陈元慎心里却在窃喜,自己一天没有安顿好,先生就不能离开。
玉和问他:“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陈元慎面上十分委屈的样子,道:“先生,这差事也委实太难找了些吧,说起来,我倒是十分喜欢同先生游历四方的日子,我如今也学了些武艺,不如就此浪迹江湖好了。”
玉和摇了摇头,道:“即使浪迹江湖,也是需要吃穿的,你还是要找个谋生的路子才行。”她心里有些后悔,当初应该教陈元慎些别的,譬如做生意之类的,想了想,道:“元慎,我记得你做饭挺不错的,不如开个饭馆吧?”
陈元慎连忙道:“先生,我年纪这样小,平时做的饭才只有咱们两个吃,自然觉得还行,但若是开饭馆,怕是行不通的。”
玉和觉得十分为难
陈元慎道:“先生不必忧愁,我总能找到差事的。”
转眼到了七月十四,中元节,成都城的街巷中有人设了路祭,祭奠已经故去的亲人。每年七月初,家家户户都会请已故的祖先回家,而后日日奉上吃食祭奠,今夜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夜,亡者就要重回地府。
陈元慎和小二要了灶灰,也到路边画了个灰圈,献上吃食点心,又在灰圈内烧些元宝纸钱来祭奠故去的父母,陈元慎听了玉和讲得“三魂七魄”之事,心想父母的魂魄如今真的在这里呢,低声喃喃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儿子虽然没有去塞外,但如今过得也很好,先生超度了你们,又教会儿子许多,儿子如今长大了,想法也成熟了许多,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只能放弃帮你们报仇,希望你们原谅儿子的不孝!”
阴风阵阵,刮起燃烧后的灰烬,不一会儿地面就被吹得干干净净了,陈元慎想,父母的亡魂应该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原谅自己?
玉和站在二楼,自然看到了陈元慎,陈靖礼夫妻如今已经逝去两年半,又被她超度,早已投胎转世,自然不会有魂魄前来领取纸钱。
陈元慎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了客栈,踏进房门,只见玉和正在窗前喝茶,成都城内今晚路祭颇多,烛火点点,诉声凄凄,街道被勾勒出明暗交错的痕迹,显得阴冷萧瑟。
陈元慎走过去,坐在玉和对面,也倒了盏茶来喝,俩人相对无言。
路祭结束,整座城显得十分安静,这样的日子,即使是最热闹的夜市也不会开张,黑夜里,似有鬼影憧憧,寂静恐怖。
及至子时,夜深人静,正是传说中鬼门关大开的时候,成都城已经完全休寂下来,夜色浓黑,俩人正准备休息,一阵敲门声传来,陈元慎问道:“谁呀?”
门外却没有人答话,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陈元慎有些惊疑不定,大半夜地,怎么会有人敲门呢,该不会是……
玉和很淡定的模样,陈元慎觉得就算是有鬼,有先生在应该也不用怕,定了定神,去开门,打开门,发现门外空空如也,黑漆漆一片,难道真的是鬼?
他关上门,上好锁,转过身来,就见面前有个黑影站在自己跟前,他反射性地劈下掌去,那鬼影竟然躲得飞快,俩人缠斗了片刻,那鬼影十分厉害,不过几招就扔下自己就往先生那里去,陈元慎忙跟过去,此处灯光明亮,他才看清楚,原来这鬼影竟然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深色道袍,方才在门前,光线昏暗,这人又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因此被自己认成了鬼。
那老者施施然跑到先生对面坐下,道:“师父,您从哪弄来这么个小孩,武功如此差劲!”
玉和倒了杯茶,指尖一动,就飞向了老者,淡淡道:“他才十三岁,你如今几岁了,三招之内放不倒他,还好意思说,别仗着年纪大欺负小孩!”
老者连忙接过茶杯,滴水未洒,仰头喝完,又执了茶壶,为玉和倒茶,才将自己的茶杯倒满,喝了半杯,道:“师父怎么如此偏心,自从去年带了见深给我拜师后,就再也没来看过我,却将小师弟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当年你教我和师妹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上心!”
玉和淡淡道:“他并不是我的弟子。”
陈元慎这下知道这老者是谁了,见深的师父,不就是孙西棠吗?上前来见礼,道:“晚辈陈元慎,见过孙道长。”
孙西棠问:“你当真不是我师弟?”
陈元慎道:“晚辈并未拜师,但先生仍旧尽心尽力教导我,我一直以师长之礼侍奉先生。”
孙西棠这下满意了,他就说嘛,想做师父的徒弟哪是那么容易的,看向玉和,道:“师父这几年都未回过昆仑,师妹常递信来问我可知道您的去向,可自从去年一别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您,您不知道,我们都十分思念您。”
玉和道:“你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又收了那么多徒弟,怎么还如此黏糊,敛秦那丫头,正应该抓紧时间修炼,她在家里,我放心得很!”
陈元慎听到先生说孙道长黏糊,差点笑出了声。
孙西棠道:“当年若不是回了茅山,如今我也可以常常陪伴在师父身边,昆仑风水那样好,我如今说不定还是个翩翩君子。”
玉和冷冷道:“你长得本来就不好,就算保持年轻时的容颜,也不能算作翩翩君子。”
陈元慎正喝着一口茶呢,听到此处,茶都笑喷了出来,先生那样随和的一个人,原来还能如此毒舌。
孙西棠神色很委屈,道:“先生,我可是您的大弟子,您怎么老是打击我!”
玉和不为所动,道:“你来这里干嘛?”
孙西棠正色道:“此次是蜀山的掌门约我来此的,说是蜀中有人设了阵法,难以破解,写了信给我问有何办法,我自然觉得还是到此处亲身查看一番较为妥当。”
玉和直觉里边不简单,打发陈元慎去睡觉,又和大弟子飞上了屋顶,开口道:“容净都破不了?”
孙西棠点头称是,又道:“师父有什么见解吗?”
玉和就道:“你自己先看着办吧,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
孙西棠道:“师父,我怎么样您还不清楚吗?难得您老人家在此,可千万要指点一下徒弟呀!”
玉和淡淡道:“你自己学艺不精,难道还要怪我这个做师父的,这是什么道理?”
孙西棠道:“师父,我若是解决不了此事,丢的还不是您的脸面,你可不能不管呀!”
玉和扶了扶头,无奈道:“行了行了,你先去打探一番,若是不能解决,再来找我也不迟,我这几日都会在此处。”
孙西棠得了玉和的保证,笑眯眯走了,玉和觉得耳根子都清净了,回了房间,陈元慎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