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破庙,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换上干净的长袍准备去严府。
见深觉得元慎今日有些奇怪,似乎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陈元慎可以说得上是俊美秀气,今日看他只觉得他五官清秀端正,难道是因为年纪小,撑不起这长衫的缘故?他不知道,昨晚回来陈元慎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因此同玉和说:“明日我就不去了,严苓说不定看过通缉令。”
玉和道:“他今日定是对你有些好奇,说不定仔细想想还能想得起来,你不去显得欲盖弥彰,明日我给你用个法术,就和通缉令不一样了。”
玉和给陈元慎施了法术,调整了五官细节,熟悉的人还是知道是他,但不认识的人看他这张脸和通缉令上的画像一点不像。
严苓正在家中,见三人来了,十分高兴,拉着玉和同他那些朋友介绍,可以看得出来,在坐的众人有人有真才实学,也有人同严苓一样附庸风雅,还有人只是为了讨好严苓。
玉和带着陈元慎和见深与众位一一见礼。
右边为首一人就道:“许兄,听闻你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字,令徒长得甚是俊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和见此人劲瘦得很,虎口却有老茧,是个练家子,道:“在下在学堂里教学生写字,因此会写几个字罢了,其余却是一窍不通的,诸位都是有大才之人,能来此文会,许某人大开眼界,深感荣幸。”又道:“我这学生长得端正些罢了,年纪又小,哪里看得出俊不俊,岂不闻儿时俊朗大时衰吗?可见少年时代的五官样貌做不得准。”
那人哈哈大笑,道:“许兄果然是个妙人,你不知,方才严兄还说令徒与那通缉令上的人有些相似呢,今日一见,哪里像了!”
陈元慎心脏猛得一跳,玉和看了他一眼以做安抚,道:“这学生自幼在我身边学习,诸位怕是弄错了。”
严苓就道:“是我唐突了,令徒聪颖非凡,昨日一见,心下欢喜,开几句玩笑话,许兄不要介意。”他今日细细打量,元慎和通缉令上的罪犯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那人道:“严兄爱才,见过的才俊不计其数,弄混也不奇怪。”
就有人打趣道:“这小生不过才十余岁,哪里会通缉这样的小孩,严兄和陆捕头大意了!”
原来那人是个捕头,难怪言辞有些犀利
陆捕头道:“十余岁的通缉犯也是有的,去年琼州王世子不就才十岁吗,说来也奇怪,那世子叫陈元慎,与这小生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相似,不知是不是同音的缘故,不过二人却一点不像。”
见深常常呆在家中,因此不知道这件事,听到此话,忍不住向陈元慎看了几眼,见他面色如常,心想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众人笑呵呵应了几句,互相吹捧了一番,又聊了聊天下局势,大梁风气开放,百姓也可论政,可以说陈靖希于政治上很是清明公正,于言论上也算自由。
可以看得出,有几个年轻的学子言辞有些锋利,而像严苓和陆捕头这些老油条则圆滑许多。
不多时,就有人提议做诗写赋,严苓颇有些诗兴,也要吟一首,玉和执笔,默默跟在后面誊写,在场的各位自然是纷纷恭维严苓,道严苓诗写得好,加上许论坤的字,可以说是锦上添花,文会魁首当之无愧,严苓心里十分得意,正在想能不能再多留许论坤几天。
就有人问道:“严兄,你今日这诗做得这样好,堪称一绝,不妨让许兄到我家住几天,小弟也有几首诗词想请许兄执笔。”这人是湖州晋家次子晋尚,在场众人除了严苓,就属他地位最高。
严苓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让许论坤执笔不就是看中了许论坤的字吗,这样才能让他的诗成为湖州城头一份,若是人人都请许论坤执笔,那他的诗还怎么独一无二,想了想,不如就让许论坤离开,就道:“晋兄可说晚了,许兄明日就要离开湖州了。”
玉和心想,这严苓此时怕是巴不得自己快离开,好成就他的美名,遂道:“正是呢,我们师徒此番是要赶往镇江,今日也是有缘才能在此见到诸位英才,心中颇是仰慕,只可惜琐事缠身,明日便要离开了。”
严苓道:“许兄以后若是来湖州,一定记得来看看我。”
玉和称是,俩人似是知交好友一般,依依惜别了一番。
晋尚见此,只好作罢,他也是爱才之人,却不愿强人所难。文会散场,众人吃饱喝足,严苓送了玉和一些土仪,又吩咐管家安排好三人乘坐的船只,玉和谢过严苓就告辞了。
回到了破庙,玉和又将陈元慎变回了原来的样貌,见深有些难以相信,道:“见深,你的脸怎么变了?”
玉和道:“不过是个易容的小法术罢了。”
见深就问:“为何要易容?”
玉和在一旁不说话,这事要不要让见深知道还是取决于陈元慎。
陈元慎沉默了半响,道:“你不觉得我同通缉令上的人很像吗?”
见深:“我没见过通缉令,自然不知道像不像,不对,这么说你的本来面貌还真是像那琼州王世子?我还以为你俩名字相似而已。”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问道:“你,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世子陈元慎吧:”
陈元慎没应他,算是默认
见深:“你,你……”
陈元慎道:“你要去报官吗?”
见深看向玉和,玉和道:“你入了道门,就不该理这些俗事。”
见深想问玉和,师祖您老人家救了陈元慎难道不是管了俗事?心里又想师祖怕是想包庇陈元慎,作为徒孙,难道还能忤逆师意吗?就道:“谨遵师祖教诲,只是元慎,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谋逆之罪可是昭告天下的,别的人说不定能认出你。”
陈元慎道:“哼,什么谋逆,那狗皇帝为了铲除异己,不顾血脉亲情罢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找他算账,我现在不过十一岁,过几年长大了,他还能认出我来?”
见深目瞪口呆,琼州王府难道是被冤枉的?他看陈元慎平日里中规中矩,谨慎细致,没想到想法如此大逆不道。
玉和道:“行了,这些事情莫再谈了,天色已晚,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俩人躺到草堆里,闭着眼睛,却没睡着,心里各有思量,见深不明白师祖为何要包庇陈元慎,谋逆之罪,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把这样一个人带在身边不知是何用意。陈元慎则在想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琼州王府家破人亡都是狗皇帝造成的,自己还是得学些保命的手段才行,仙姑的法术就很好,只怕她不愿意教自己。
四月二十二,三人早早起床去了码头,严府的小厮等在那里,引着三人上了一艘货船,船上有工人三十几名,已经装好了货物准备出发,小厮引着三人到了一处船舱,此处位于船尾,离工人们住的船舱隔着一段距离,里面被褥桌椅一应俱全,还有钓竿和火炉,想来是贵客所住之处,玉和道:“替我谢过你家老爷,劳烦他费心了。”
小厮道:“老爷说他不能亲自来送您,怕离别时悲伤难舍,只能在吃住上尽些绵薄之力罢了,希望您一帆风顺。”
小厮走后,见深道:“这严老爷还真是爱做面子功夫。”
玉和同陈元慎也笑。
三人拿了钓竿到船沿钓鱼,一上午钓了八九条肥美的鲈鱼,玉和留下两条,其余的送给船工吃了,船老大拿了些荽菜辣椒过来,道:“多谢先生分鱼给我们,这江中的鲈鱼配上这几味佐料更加鲜美,先生不如放些进去。”
玉和谢过他,熬上白粥,把鱼刮洗干净,剁成块,放进切好的豆腐,装到砂锅里炖上,炖了一刻钟,鱼肉已经软烂,汤汁浓白,洒上一把细细的荽菜,豆腐鲈鱼汤就做好了,又拿出一把短刀,踢除鱼皮,手腕翻转,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肉,不多时就装满了一盘,拿了小碟,将辣椒、荽菜、生姜剁得细碎盛在里面,洒上细盐,倒了几滴陈醋和酱油,味碟就做好了。
三人坐下吃饭,就着浓稠的白粥,鱼汤鲜美醇厚,鱼生鲜嫩爽口,三人大快朵颐,见深和陈元慎都惊叹于玉和的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