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改则县到尼玛县,这里的风景和阿里很像,但又不同。
很像的是,两个地方的平均海拔都很高,显得山峦像小小的石丘,车行其上,完全没有高原的感觉。不同的是,阿里很多地方的路离山峰还是很近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光秃秃的石块或者白雪皑皑。这边的山峰感觉都很远,远得有些虚无缥缈,中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凌杂着小片的积雪,露出半黄不黄的草场。
从道路与草地的断层可以看到,这里的土地的确没什么养分,十来公分的薄薄土层之下便是凌乱的碎石,碎石之间是更碎的石头和沙子,再往下便是冰晶相杂的冻土。怪不得这边不长树,哪有充足的养分。
“那曲是不长树的,据说你要能种活一棵树,奖励三十万。”陈然给秋澄释疑为何从阿里出来后,没看到一颗大树。
“啊,那我们要能种活很多树,岂不是发了?”
女人和男人的一个区别就是,男人会思考原因,而女人只会幻想。陈然这么想。
“要能种活都去种了,还轮得到你?”陈然讽刺道。不过,想了想,又补充道:“要说不长树其实也不对,那种可低的树也有,就是每年种每年死,跟没种差不多。真正活的好像就一棵,在一个水电站的院子里。因为水电站拦水发电,形成了一个局部小气候,刚好能长树。”
事实证明,陈然刚才想的没错。秋澄说道:“为三十万,好像建一个水电站不值吧。涨到一百万,估计差不多吧。”
“……多少都不值。”陈然很无语秋澄的思考方式,“你缺钱啊?”
“对啊,我很缺钱啊,我一直都缺钱,你不知道吗?”
“……”陈然心说,我可从来没看出来过,但嘴上却说着别的话。“那还不赶紧找个有钱的把自己嫁掉?”
“这不是找你吗?”
“我没钱,穷光蛋一个。”
“那你给我找个有钱的小哥哥。”秋澄在开玩笑,又带着一丝正经。
“好啊,到那曲我给你找个家里挖虫草的。让你什么都不用干,每年只用挖两个月虫草就行。”
“真的啊?快点快点,我要找个挖虫草的小哥哥。”
陈然并不会当真,开始给秋澄讲自己所见和听到的趣闻:“现在开始了吧……反正每年就差不多这个时候开始挖,到六月份就结束了。西藏很多地方都有虫草,林芝、山南、那曲、昌都,没听说过阿里和日喀则有。那曲的虫草是最好的,在这边一根也能卖到七八十,一斤都要小十万块钱。每年挖虫草的时候,全家什么都不干,就去挖虫草。上学的也要请假,挖虫草比上学赚钱多了。
你像他们吧,也很少像咱们内地人那样投资。有钱了以后,主要就是买房、买车和消费。买房要么在成都,要么在拉萨,很少会去北京上海买。你像成都,有的小区一到冬天,大门口坐的都是藏族人,喝茶聊天晒太阳。而且他们买房,还不按揭,也不喜欢转账,都是拿麻袋提着现金去。他们说,拉萨的房价都是挖虫草的给炒起来的。反正我知道,我们不远的一个小区,刚开盘,当天就销售完了。
他们买车也是,之前我去山南的时候,就碰到一个大哥,提了八十多万去买车。之前有了一辆车,就是觉得开了两三年,而且不是新款,也没卖,觉得费事,给别人开着了。中国人不都喜欢大嘛,他们也是,买车都喜欢买大越野。你像霸道、陆巡,在这边卖的最好。
他们钱多了,又没太多消费渠道,就造。我们之前去一个地方,地方倒挺破,但人可有钱。有一家,家里已经有了两辆车,然后又买了一辆霸道,也不开,就放在那。我们问买这干什么。人家说,这不又添了个小孩嘛,给他买辆车放到那,等长大了开。”
“那你也给我找个一生小孩就买辆霸道的藏族小哥哥。”这种生活方式,给秋澄带来的新奇多过了解。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踅摸踅摸,找个就给你卖了。”
“那你还是想把我卖了!”女人的思路转变的就是快。
“……你不是让我把你卖了的吗?”
“你就那么舍得啊?”秋澄开始不讲理起来。
“……”陈然嗫嚅道:“不是开玩笑的嘛,哪里舍得啊?”
“哼,”秋澄很严肃地说道:“还是把我卖了吧!比起你,我还是觉得买霸道的小哥哥靠谱。”
“……”
陈然无话可说的时候,就舔嘴唇,幻想着把车门打开,将秋澄一脚踢下去。
感觉这边的检查站好多,又一个大些的检查站,是阿里和那曲两个市中间的检查站。
然后走了没多远,又是一个检查站。这个检查站很破,只有一个简易的岗亭,此刻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路面上没有拦车杆,只有一根绳子垂在地上。
吸取了革吉县检查站教训的陈然,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了路边,让一辆本地牌照的车呼啸而过。
岗亭里确实没人,而且也不像最近待过人的迹象。岗亭的旁边有一个那种救灾用的大型帐篷,盖着帘幕,看不出有人没人。
陈然喊了一声“您好”,这才掀开了帘幕,看见一个坐着的警察起身走了过来。帐篷内亮着灯光,但仍显得有些幽暗,有一张藏式的那种窄窄的长条桌子,和两套藏式的沙发。桌子上凌乱的放着记录本和一些杂物,一角还有碗筷,盛了半杯的酥油茶。
陈然又道了一声“您好”,把自己和秋澄的证件递了过去。警察是位藏族同志,脸色在不明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黝黑,接过陈然的证件,翻看了一下,问道:“去哪里?”
“回拉萨。”陈然老实回答。
“没问题,走吧。”警察将证件递了过来,转身又回到了沙发旁有暖炉的地方。
外面的风开始大了起来,不知道是天黑还是乌云的缘故,整个天色显得阴暗了下来,好像要下雪的样子,穿着羽绒服也觉察到了寒冷。
“别要下雪吧。”陈然发动车的时候嘟囔了一声,顺便开了空调的暖风。
“乌鸦嘴!”秋澄骂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车挡风玻璃上飘落了一片小小的雪花。
“没事,小雪。”陈然呵呵地傻笑,用玻璃水冲了冲,让雨刷器把玻璃擦得锃亮,又开了暖风,吹去玻璃上渐渐泛起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