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都好奇怪啊,我刚才发的那个视频,就是从窗户拍的县城里风的声音,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就有500多人在看。”
秋澄坐在车上,刷着短视频,早晨的心情总是和初升的太阳一样充满活力。
昨天晚上由于恼人的风,呼呼响了一夜,导致本来睡眠就轻的自己,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不过,在看到清晨纤云不染的晴空后,精神状态还是不错。
其实是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十点多才起来,还吃了个凑凑合合的早饭。
这次起晚并不怨秋澄,而是陈然的原因,直到十点才来敲门的。
秋澄看着陈然勉强提起的精神,只问了句“休息好了吗?”便没多说什么。她是无所谓的,不论如何,札达县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多看看倒也挺好。
昨天下午赶到扎达的时候,追上了古格王朝遗址开门的末尾,进去匆忙看了看。没有导游,陈然又沉寂的不怎么说话,秋澄也只是新奇地走了一遍,看一看有些地方的文字介绍,拍一拍阳光正强烈下的遗址,荒凉而震撼,长叹而遗憾。
土林没有去,也不用去了,一路看到了很多相同的风景,这边到处都是这样的。刚来的时候以为和云南的石林一样,结果发现由于广阔的缘故,稍微高的地方看起来,土林更加的绚丽多姿。尤其在傍晚夕阳斜照,整片大地都被染上了金黄的颜色,孤身只影相处其中,仿佛来到了异时空星球。
晚上理所当然的住在了扎达县城,这个风一吹都满是黄土的地方。不知道昨晚吹了一夜的风,有没有吹尽黄沙,或者让土林再高一点。秋澄就是在早起时候,录下了窗外依旧呼呼作响的风声,从空旷的原野穿过千疮百孔的土林,像某种科幻世界才存在的异兽嘶吼。
“他们看什么啊?县城光秃秃的,到处都是土。”陈然对网民的兴趣点实在捉摸不透。
“我昨天拍的那几个视频,也就磕长头的看的人最多,有一千多人;咱俩千辛万苦爬到寺庙上拍的圣湖,才几十个人看。这些人真神经病啊,漂亮的风景不看,专看刮风的,刮风有啥好看的?”
秋澄看着点击率不同的短视频,觉得现在的人真的是口味奇怪。自己用心拍的视频,还仔细地进行了剪辑和配乐,结果观者寥寥。而那些只是因为好奇,随手拍的视频,也没怎么费力,结果大批大批的人观看,还一个个正儿八经的回复。
“也正常,现在的人都喜欢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正经的觉得没意思。你像你拍的风景,其实大家在网上早就看多了,而且说不定比你拍的还好,那有什么好看。像风,你不是也觉得新奇嘛,大家都一样,反正都是闲着没事。”想了想,估计网民都是这种心态。
“也是哦,昨天你睡得怎么样?”
“还好啊,我基本适应了,就是中间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睡醒了在胡思乱想,反正就那样。你怎么样?”
“我刚开始睡了一会儿,到后半夜醒了,想再睡着,结果风一直刮,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瞪瞪又睡了会儿。高原缺氧也可奇怪啊,早晨起床一点儿都不困。”
“这儿就这样,晚上睡不着,白天还不困。我到中午基本都得睡会儿,要不然脑袋一直晕的,一下午都没什么精神。要不然说缺氧对人寿命影响很大呢。我听他们说,阿里公司的退休职工,退休后前三年十个人能死六个,都是各种高原病。”
“啊,这么严重啊,你有影响没有?”
“我就呆两年,影响没那么大,在拉萨还好点,海拔比阿里低。西藏,你像阿里和那曲,根本就不适合生存,时间长了各种各样的病。要不然我们单位在阿里和那曲的辞职率高呢,谁受得了?”
“嗯,也是,在这边生活对人身体影响太大了,挣再多钱也没用。”
“所以啊,我们单位每年都招很多人,过两三年基本就不剩几个了。也没办法,这边条件恶劣,工资收入说是比内地高点,但消费也高啊。要是有小孩了,小孩基本都在内地,夫妻一方好多也都在内地,长期两地分居,不辞职才怪呢。也就本地人在这儿适应了,能呆得住。”
“那就是必须援了?”
陈然笑笑,正考虑怎么组织话语,前面的道路上悠悠闲闲地走过几头牦牛,不紧不慢地从路的这边走到对面。稍远的地方,是一个牧民拿着绳鞭慢慢地跟在后面,皮肤是那种深深的红褐色。看见陈然他们的车经过,露出洁白的牙齿憨憨地笑着。
秋澄开了车窗,趴在上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毫不在意车辆的牦牛,伸手想摸一个却够不着。
看着牦牛走了过去,陈然才谨慎而又快速的驶离,对秋澄说道:“你知道撞上一头牦牛要赔多少钱吗?”
“多少?肯定很贵吧,这么大一头。”
“两万,至少两万。”
“啊,好多啊,一头牦牛两万,像这个牧民岂不是很有钱。”秋澄又双眼放光的扭头去看过去的牦牛,已经开始低头吃草。
“普通牦牛卖不了两万,是赔钱好不好。”
“哦,那他们就是讹人呗。”秋澄恍然之间十分不屑。
“也不能这么说。我以前也觉得是讹人,后来跟一些藏族聊天,他们说,要是撞到鸡啊狗啊之类的,要是好好说话,你也没什么违规的,很多时候都是不用赔钱的。”
“为什么撞到狗不赔钱啊?”秋澄对此很是不满,狗可是人类的好朋友,那么可爱。
“你没听过鸡飞狗跳?就是说鸡和狗都是那种神经过敏型的,碰到点状况就大惊小怪,四处乱窜,根本就不受控制,要是开车不小心撞到很正常。但牦牛就不一样了,个又大,走路又慢。藏族大哥就跟我说,要这样你还能撞上,说明你开车肯定有问题,不赔钱不能让你长记性。”
“也是哦,咱们开车都不算快的,你慢点,前面都是那种急转弯。”
山道转来转去,经过一部分平坦的地方,偶然也能看到一些破破烂烂的房屋,外墙都有些残缺,在荒野中显得萧瑟孤寂,看样子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他们把房子建在这儿干什么啊?”秋澄看着周围枯黄稀疏的草地,也没有吃草的牛羊,很是奇怪。
“住啊。不过,大部分时候都不在这儿住的。他们的牧场分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不同季节要到不同的牧场放牧。这儿估计夏季牧场吧,夏天的时候他们就过来。冬天的时候就去别的地方,或者把牛羊圈起来喂草料。你像咱们昨天经过的好多房子不是可新嘛,有的就是给他们搬迁住的。他们放牧的时候去牧场扎个帐篷或者住这种房子里,不放牧的时候,去新房子里住。
其实,他们放牧我感觉可佛系了。羊还每天赶着出去,牦牛就是直接往牧场一丢就不管了,隔三差五了去看看少没少。我部门有个小姑娘,她家就有牧场,养了很多头牛。我问她,你们怎么放啊,每天都去看着吗?她说,不是,每星期或者固定时间去看看。我说,那要是少了怎么办?她说,那肯定要找啊,一头牦牛不少钱呢。我就问她,要是找不到,或者死了怎么办?她说,那肯定会伤心的啊。我说,那伤心完了呢?她就说,完了就完了啊。”
“好吧,他们是不是都这样啊,我看电影《冈仁波齐》中他们的车被撞坏了,他们也没让赔,到最后还要所有人推着上山,也没人觉得不满。”
“嗯,其实这样挺淡然的,同样的事要是搁在内地,不让你赔很多钱才怪呢。”
“所以都说,汉族没有信仰嘛。”
“也不能这么说,中国的文化决定了不可能这样。你像西方、中东、印度,他们建立的国家很多都是****的,西藏不也是嘛。在内地根本不可能,皇帝根本不可能容许****,哪怕古代很多皇帝都信佛信道,也不可能让和尚老道当权,连实权的国师都没封过。再说了,就算想这么做,估计很快就被推翻了。自从陈胜吴广喊出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面就不可能有像国外那样一当几百年的贵族。这种口号,也只有中国人能喊出来,太TM诱惑人心了。”
秋澄听着陈然的唠叨,心情和汽车一样,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还会来一个“U”字型的大转弯,但都掩不住嘴角一抹淡淡的笑。